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海裡遊的……沒有罐頭裝不下的!
每當冬日冷到極致,就到了能量與嚴寒交鋒的時刻,而食物的生命力,順勢就成為能量的強大後盾。
罐頭的身影一旦踏上中華大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南北沃土上開枝散葉,更是能讓人吃出滿漢全席的豐盛。香港阿一、上海梅林、廣東粵花、丹東廣天、遼寧紅塔、溫州熊貓……打開一罐菜餚平鋪在熱米飯上,待肉汁和菜湯化了凍,就是一份滿滿當當的「罐」澆飯。
中國吃罐頭指南。製圖/伍攀
「中」罐頭?「洋」罐頭?傻傻分不清楚
罐頭在食品界的正式登場,大概要追溯到十八世紀拿破崙徵戰歐洲時,法國人懸賞以求解決軍隊在作戰過程中,延長食物儲藏期的方式。之後,法國人和英國人先後發明了用玻璃和金屬容器,盛裝熟食後再抽空的辦法。從此,罐頭以其儲存經久、即開即食、便攜衛生的耀眼光環,一度深得人心,以食品中的新生寵兒成為了「寶藏」食品。
北戴河「軍工」罐頭丨能量界的佼佼者
不同於市面上多數拉環罐頭極具設計感的包裝,河北的吃貨們自小多是對秦皇島生產的北戴河牌罐頭頗感青睞。
北戴河紅燒牛肉罐頭。圖片來源:網絡
北戴河罐頭的前身,是特供部隊的軍工罐頭,生產最初延用無拉環的密封方式,卻成了許多人兒時垂涎罐頭美味的苦惱。但對於純正吃貨來說,只有小心翼翼先在蓋子上開啟一個不大不小的洞,再用工具將蓋子整體翹起,才具備了吃罐頭的儀式感,也正是軍工罐頭血統「純正」的標誌。
一罐滿滿當當的高能量肉食,無疑是北戴河罐頭的招牌菜。對於保衛邊疆的英雄將士們來說,是保證體力的根本,也是能量的重要來源。肥瘦相間的紅燒扣肉和蹄髈、大塊結實的牛肉、醬味醇香的獅子頭……放在今日,依舊能一舉俘獲肉食主義者的芳心。
上海梅林丨不只是「洋」血統
但要論起罐頭的「洋」基因,上海以其「十裡洋場」的身份享有發言權。
早在20世紀初,上海泰康食品公司率先從海外引進罐頭食品,其中就有西餐廳一直使用的進口番茄沙司。價格昂貴但銷量走俏的番茄沙司,讓股東們逐漸生出仿製番茄沙司的想法。
事實證明,採用江浙一帶的番茄生產的國人「番茄沙司」,色澤紅潤、口感濃鬱,絲毫不遜於進口貨。英國人最愛的茄汁焗豆,隨勢也墜入了這片沃土。此後,公司又開始研發國人口味的傳統菜色。
圈粉無數的梅林沙丁魚罐頭,與茄汁焗豆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攝影/爍星
烤麩,是江浙一帶特有的名菜。將帶皮的麥子磨成粉,放入水中搓揉涮洗成麵筋,發酵蒸熟切成塊,再用油煎香,與焯水後的筍片、木耳、黃花菜和花生,一同入湯水煮收汁。此時,鬆軟彈糯呈多孔海綿狀的烤麩,吸足了湯汁的鹹香甜蜜,搭乘上罐頭快車,走進天南海北的千家萬戶。
多孔的烤麩浸透在鮮甜的湯汁中。攝影/爍星
最喜人的江南小菜油燜筍,也一頭扎進了罐頭的懷裡。謹遵時令出產的白胖小子,渾身掛滿了油醬姿色,清甜香脆的味道,不再只是短暫春冬的專屬。
上世紀50年代之後,泰康食品公司進行公私合營,就成立了如今家喻戶曉的罐頭品牌——梅林。
香煎午餐肉。攝影/爍星
梅林和午餐肉是cp,許多人買罐頭的時候,總會先拿上一罐午餐肉;哪怕是合租的東北宿友,只需拿上一根勺兒,就能開始一頓午餐肉的奢華獨享大餐。
堅實有肉粒的午餐肉,可鹽可甜,可片可丁,可煎可炒,可涮可湯,香煎午餐肉、蒜苔炒午餐肉、雞蛋炒午餐肉、什錦炒飯、涮火鍋、三明治夾午餐肉、彩椒芝士午餐肉披薩……不論是一日三餐還是小零食,午餐肉總能以粉嫩的身形混跡其間。
「借」著米飯溫度,一同出鍋的四喜丸子罐頭。攝影/爍星
廣東鷹金錢丨「下南洋」的家鄉味
如果說,上海梅林是國人自己研發的罐頭口味,那麼廣東人的罐頭裡,裝下的還有夢想和遠方。19世紀,廣東人掀起「下南洋」的打工熱潮,遠在異國他鄉之時,一口來自家鄉的鯪魚鮮味,就成了許多「洋漂」的渴望。
選用廣東南海、番禺或順德地區出產的鯪魚,在鍋中將其煎至兩面金黃,再混拌上陽江的豆豉,放入罐中,豆油浸沒其上,就製成了耐儲存的「初創版」豆豉鯪魚。與古人在《周禮·大業拾遺》中記載的「罐頭」製法頗有類似——「將魚肉裝入嶄新無水的瓷瓶中,用封泥密封瓶口,杜絕空氣進入,五十至六十日過後,鮮同往日」。
豆豉鯪魚炒苦瓜,一道能讓許多人愛上苦瓜的家常菜。攝影/爍星
就著豆豉的醇香和鯪魚的鮮嫩,能讓人大口吃上好幾碗米飯,豆豉鯪魚也就成了數代粵人的「下飯神菜」。如若有了新鮮時蔬的加入,豆豉鯪魚便搖身變成菜餚的佐料,一把油麥菜,或者一顆苦口多汁的苦瓜,切成片段,加入蒜末,大火爆炒,鮮香撲鼻。爽口多汁的蔬菜,混合著豆豉鯪魚的醬香,至今都是粵人離不開的家常菜。
壕肉與海鮮,罐頭樂趣要多少有多少
北方人能吃肉,一口肉下肚,全身立馬舒暢。
冬天圍著熱鍋吃羊蠍子,身心滿足。攝影/吳學文
張北草原上的羊蠍子罐頭,分量之足可以塞滿一整個火鍋的胃口,配上白紅蘿蔔這先天的羊肉搭檔,細心啃剔乾淨羊蠍子之後,涮上幾根蔬菜,再喝上一碗熱乎的羊湯打底,寒冷的冬日都少了幾分凜冽。
瀋陽的罐頭裡,小雞燉蘑菇、豬肉燉酸菜……少不了的家鄉味兒。大連的竹島紅燒牛肉和紅燒牛腩,牛肉酥軟、牛筋軟彈,是一碗清湯牛肉麵的絕佳選手;連皮帶筋的筋頭巴腦,在罐子裡凝足了肉凍,Q彈耐嚼,即便用土豆和胡蘿蔔一塊燉上一鍋鮮,也是十足的硬菜。
一人食的晚餐,想吃一頓爽滑的豬皮凍,來一罐罐頭切足一盤,撒上蔥花香菜,就著調好的料汁,顫顫巍巍送入口,晶亮的凝凍入口即化,豬皮留在尾聲越嚼越香。
雲南人介紹起家鄉的特色來,少不了德和牌的雲腿罐頭。上好的山地黑豬肉,是雲南美食的金字招牌,不僅能做出上好的火腿,也能成就罐頭的經典滋味。
海鮮罐頭,不只是廣東人的專利,但凡水邊人家,就有拿得出手的海鮮本味。
寧波舟山的醉泥螺,晶瑩剔透,甜鹹的口味將肉殼的肥嫩凸顯的極佳,唇齒輕輕啟闔,咯嘣一身脆響,別有一番趣味。
醉泥螺。圖片來源:網絡
大連靠海,大顆完整的蒜香扇貝、骨刺酥爛的帶魚、調製沙拉的金槍魚……這裡是海鮮罐頭的天地,也是吃貨們的天堂。
憑藉100公裡時速高速遊動的金槍魚,贏得一身緊實肉質。製成的金槍魚罐頭,要數油浸和水浸兩個口味最受歡迎,油浸金槍魚肉色亮麗,味道濃鬱,製成披薩不易烤乾;水浸金槍魚平鋪在三明治上,口感更加清爽。如果要想給味蕾添加一些新的體驗,那就來一罐茄汁金槍魚,番茄鮮香,酸汁酣暢,與金槍魚一同協奏,也許會是一曲美妙的樂章。
內蒙古呼倫湖幹燒白魚罐頭,得名於中國第四大淡水湖呼倫湖。純淨天然的呼倫湖,到了冰天雪地的冬季,水面封凍後,就是捕魚的黃金時期。湖中盛產的白魚,個頭小巧,銀白色的魚腹,在烹飪之後也能閃爍光芒。
吃肉吃膩了?總得來些蔬菜配!
兒時在幼兒園最愛吃的什錦炒飯,大米粒粒分明,翠綠色的青豆,金黃的玉米,粉嫩的午餐肉丁,色香味俱全,讓人到長大都還在惦記,直到有一天在超市貨架上發現了玉米和青豆罐頭的身影,仿佛才參透了其中的奧秘。
福建人自小吃大的古龍香菜心罐頭,脆口鹹香,是清粥的好搭檔,也是隔壁湖南大姐家自小就離不開的小菜。
天津長城牌冬菜罐頭,至今還保留一身醬色的古壇包裝,混著蒜泥的半乾冬菜,要發酵至第二年。煎餅果子裡夾上薄薄一層,餛飩麵條裡捎上一筷子,配上老豆腐,喝粥下飯……地道老味兒就此恰到好處。
橄欖菜,迷惑了眾人的雙眼,實乃芥菜葉和橄欖的配伍,隸屬粵菜系中的潮州菜。選用碧綠肥厚的橄欖,去苦澀,用油鹽翻炒,再加入精選的老芥菜葉,慢火熬燉直到黝黑髮亮,橄欖的甘醇浸入到芥菜的葉脈中,便可入罐儲藏了。待到想念那一口南北風靡的欖菜肉末四季豆時,買上一捆豆角切丁,與肉糜、橄欖菜一同煸炒,裝盤上桌,輕輕鬆鬆就能點燃新手大廚的驕傲。
橄欖菜。圖片來源:網絡
產於嶺南一帶的黑橄欖,游離在北方朋友們的視野外。卻是大家每次吃賽百味時必點的開胃小菜,酸酸澀澀的橄欖圈,總能恰到好處中和了冷鮮肉料的厚膩口感;調和沙拉時,加上幾個黑橄欖圈,總能先被夾入口中,後槽牙輕輕一咬,榨出汁水,不知不覺也能讓人胃口大開。
異曲同工之妙的開胃小菜,還有哈爾濱市民們吃得最多的瓜——酸黃瓜。最早由俄國僑民傳入的酸黃瓜,常被標的上「俄式美食」。即便如此,哈爾濱人民也早已深諳其道,用東北土地裡尚未完全長大的薄皮小旱黃瓜,清洗乾淨,倒上米醋,撒上糖、鹽、茴香籽和蘇子籽,再放幾片蘇子葉,上鍋蒸上十分鐘,靜置放涼,就成了酸酸甜甜入口爽脆的酸黃瓜。
在雲南遍地生長的可愛菌菇,絕不會被罐頭遺落在外頭。德和牌雞樅油平菇罐頭、雞樅菌罐頭和牛肝菌罐頭,不只是雲南人的最愛,外地人如若吃上一口,都能成為魂牽夢繞的地域美味。
▲ 風物君曾推薦過的「雲南三珍菌」——雞樅油、油松茸、牛肝菌。攝影/吳學文
福建漳州的清水馬蹄罐頭和玉米筍罐頭,不知道該被稱為是蔬果還是零嘴,清脆甜口,還帶聲響的美食,必然要被吃貨們收入自己的解壓寶庫。
水果罐頭,私藏的自家滋味
小時候每到寒暑假,就坐上綠皮火車,踏上由南及北的漫漫歸鄉路,長達十幾個小時的枯燥路途,讓人坐臥難耐。這時候,只要掏出水果罐頭,飽滿的果肉和甜蜜的汁水能立馬驅散所有的疲憊。雪梨、橘子、蘋果、山楂……每到此刻,南北地區的水果繽紛讓人眼花繚亂。
罐頭總能緊跟上時令的步伐,南北各地剛成熟的瓜果,第一時間就能新鮮入罐。待到蕭條嚴酷的冬季,一口氣吃上四季水果大薈萃,是人生最美妙的滋味。
黃桃罐頭。圖片來源:網絡
黃桃罐頭「包治百病」,是許多東北人都有的童年回憶。小時候每次發燒感冒,都能收穫平日裡少見的黃桃罐頭,長輩們也總是會說,「吃完罐頭,病就好了」。久而久之,生病感冒的難受也抵擋不住黃桃的美味誘惑。不知怎的,如今能吃到的新鮮黃桃,相比罐頭,差了些許點甜蜜,也差了點口感上的溫柔撫慰。
哈爾濱群眾在「吃瓜」一事上可謂佔足了「便宜」,每到香瓜的豐收季節,遠遠就能聞到瓜地裡此起彼伏的身形,和鑽進鼻腔裡的濃鬱飄香。這時,拿一隻罐頭瓶就能封藏起這份瓜香,待到冬日,還是解膩的烤串伴侶。
先天擔負著「解膩」重任的山楂,做成罐頭後卻變得酸甜可口起來,飯前飯後吃上幾顆,開胃消食,更捨去了繁瑣的剔核步驟。
如果要找罐頭中的土豪,那就瞅向江浙一帶的枇杷罐頭和楊梅罐頭,身價不菲的江南尤物,製成罐頭後,拿在手裡多了份重量,眼中卻充滿期待。
炎炎夏日,是廣東人最愛的豐收季,剝皮的荔枝一氣兒吃完,總少不了擔心上火。保存在罐頭中,白胖的荔枝肉裹著汁水的清透,更顯的俏皮惹人愛。「玻璃罐裡菠蘿塊,鐵罐裡頭菠蘿圈」是南方人總結出的忍俊不禁。進入罐頭裡的菠蘿,為了博得更多的好彩,收斂起了酸澀,平易近人了起來。
吃完果肉、將汁水一飲而下,餘下的玻璃空瓶,還能另做他用。泡上一杯清香的綠茶,看枝葉在熱水沸騰中開花旋轉。或讓家中長輩,在空閒時,根據杯型的身材,勾編出獨一無二的罐頭外衣,既能隨身背帶,又能避免燙傷,冬天拿在手上還是一個多功能的暖手寶。就這樣,被裝扮一身的罐頭瓶就成了各家娃到學校pk的對象。
在冷鏈發達的今日,「罐頭」早已淡化了「外貌(貿)協會」和「儲藏經久便攜」的定義,但在數代人的心中,它卻有了更多的身份——也許是對故土和家鄉的一份深情,對一個時代的懷念,亦或是對當下生活的一份嶄新解讀……
留言聊一聊,你都吃過什麼罐頭呢?
(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文:皮卡婷 來源:微信公眾號「地道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