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樂壇寫影
《我是唱作人》的陣容很有代表性,上半場的八位歌手分別代表著不同的風格與領域,背負著不同的身份與標籤,正處於不同的階段與路口,隱藏著不同的困境與訴求:
王源:流量明星的代表,在一位流量偶像超時運轉的生命周期的末端,同類型競爭者各尋突破以及同質化新人層見迭出的關口,急需要一個新的角色與實力形象的轉型;
汪蘇瀧:一零年代「網絡歌手」的代表,近些年一直在朝著主流唱片歌手的身份轉變,然而曾造就他也阻礙他的「三巨頭」的大眾印象實難抹去,需要通過嚴肅舞臺再一次擺脫身上的標籤;
梁博:音樂綜藝巔峰時代的冠軍,也是好聲音系真正留在樂壇的不多的倖存者,曾在最具有商業價值時悄然而退,為求藝術生涯的持久潛心學習,《歌手》三期令觀眾意猶未盡,來此進一步展示自己的初心與堅守;
曾軼可:「超快時代」備受爭議的創作才女,因唱功不佳導致在大眾印象中其音樂才能與實力被長期低估,需要一個能充分展示自己的舞臺來扭轉觀眾的傳統觀念與印象;
MC Hotdog:被稱作「臺灣饒舌教父」的華語元老級說唱歌手,如今收斂了不少脾氣、尖刻與批判,在這個時代的商業與熱血間達成了協商,在和解與本色間形成了平衡,當亞文化新星如雨後春筍般地崛起,昔日老炮投身於更主流的舞臺進行應對;
毛不易:有著廣闊前景的華語新生創作歌手,相對於其他人來說,這個比賽是屬於他最本質能力的陣地,以此進一步穩固並強化自己的創作歌手的屬性;
陳意涵:在「偶像元年」嶄露頭角又失之交臂的眾多偶像之一,她有著等同外形條件下更多的音樂才能,以及同等音樂才能中更出眾的外形,是一個晚出生了十幾年的偶像唱片歌手,而這個時代,術業有專攻,她只能拆分自己的屬性嘗試分別突圍;
高進:走群眾路線的創作人,短視頻音樂中的「王者」,有著這個時代下沉審美中最廣泛的受眾,在聆聽與傳唱人數上可稱為「最主流」,然而,在商業與傳播上成功之後,他有著更進一步的理想與追求,就如十幾年前那英曾公開否定刀郎一樣,走群眾路線的他們如今擁有流量卻依然未能擁有尊重,他需要得到主流話語圈的認同與肯定;
這些歌手聚集在2019年的同一個舞臺上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在當下的華語樂壇,主流視聽空間被「流量音樂」與「網紅音樂」所霸佔,將昔日主流流行音樂的空間擠壓的毫無喘息之地。我前幾天看到一份華語音樂2019年第一季度的數據報告,其中那些因抖音等短視頻平臺而爆紅的歌曲在季度Top10中佔到了一半,其他的都是流量音樂,在「網紅音樂」與「偶像音樂」的夾擊下,Top10隻中只有一首是昔日的「主流流行」。
這種局面之下,八位歌手各自的訴求就顯得更耐人尋味,其中「流量歌手」(王源)與「短視頻歌手」(高進)的代表也參與了這場比賽,同時還有著最大眾審美(高進)以及最前衛審美(曾軼可)的較量;有著地位最資深(熱狗)與最資淺(陳意涵)的等量齊觀;有著最急需賦予標誌(王源)與最渴望洗去標籤(汪蘇瀧)的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有著同屬於選秀冠軍中高曝光度(毛不易)與低曝光度(梁博)的價值觀的碰撞,在這些年中,這些歌手分別經歷過亞文化從地下到地上的爆發與崛起,流量明星從如火如荼到號召力逐漸失效,中國音綜模式從1.0時代發展向3.0,時代的審美從智慧型手機的普及開始逐漸下沉,網絡歌手與短視頻歌手的一夜爆發,昔日主流流行音樂的失落與失語,交織出了一幅華語樂壇最紛雜而真實的圖景。
02
作品評價
毛不易
這次毛不易的表現沒有預想中的好,唱作人的領域本應是他的陣地,但也許存在著諸多因素,導致了高開低走。他的作品的重點在於詞曲本身,旋律與歌詞同等重要,寫詞對他來說不是難事,但這種類型的創作者都會存在一個問題,就是如今寫「大眾流行」的旋律還能發揮的空間已非常小,旋律想寫得朗朗上口又通俗簡單,那多半都帶有很多歌的影子,旋律想寫得古怪刁鑽另闢蹊徑,那多半又不流行。所以很多「旋律型」的創作者,如果想有更長久的藝術生命,都要經過一個轉變,脫離出旋律的局限與枷鎖,投入進風格、氛圍、音色、律動的廣闊空間裡去,而毛不易暫時還未能脫離出這個範圍。
四首歌裡最好的是第一場的《東北民謠》,這首歌寫得相當不錯,懷舊而不陳舊,土而不俗,甚至寫出了一種「經典感」,所謂的「經典感」就是他碰觸到了一種音樂本質又原型的東西,沒有經過揉雜與扭曲,很純粹,熱狗說這首歌「讓他聽起來就像是一首很有名的民謠」也就是這個意思。這首歌的氛圍也很不錯,明明是鑼鼓聲聲,燈火通明的過年景象,但喜慶與紅火都籠罩在一層深深的悲涼與憂鬱之中,給我一種《大紅燈籠高高掛》的陰暗色調,很是特別。
但從第二期開始作品質量就明顯與《東北民謠》產生了差距:
《小王》的主題很有想法,那個在「毛不易」這個形象後面的隱藏著的「我」(毛不易是藝名,姓王),但是音樂性不太高。
《水鄉》有種90年代帶有民族色彩的大陸民謠的風格,旋律寫得不錯,但就像上面所說的「似曾相識」,尤其是副歌,總感覺在哪裡聽過, 仔細一想,原來是Don Mclean的《Vincent》。
《囈語》對他來說是種新的嘗試,但是詞曲與編曲是割裂的,詞曲很影視劇風,整體聽起來就像是一首九十年代的港臺古裝片主題曲。
對於毛不易來說,他有著不錯的詞曲創作能力,但是目前還沒有一個明確的藝術方向來給自己的詞曲找到一個更高的落腳與升華之地,像曾軼可、梁博已經脫離出了旋律的狹窄空間,進入到了編曲、風格與氛圍的更自由的空間中去,如果跨出這一步,將會給毛不易打開一片更廣闊的天地。
王源
王源的創作能力比我想像中的要好,聽得出他受到零零年代的臺灣流行音樂影響很大,但是他的旋律感、和聲感卻並不陳舊,像是屬於年輕人的創作,相對於節目中同樣受到這種音樂形態影響的了另一位歌手來說,王源的創作氣質明顯更「新」,這是我從他的幾首歌中感受到的優點。
四首歌裡,最好的歌是第一場的《隨想》,這首歌聽起來很林宥嘉,想必王源平時聽林宥嘉的歌比較多。曲子質量很好,旋律與和聲走向屬於流行中並不濫俗的那一類,而且編曲感覺鄭楠就是依照林宥嘉的氣質來做的,還讓我想到丁世光給林宥嘉寫的那首《寵兒》,這首歌若是換做林宥嘉來唱絲毫沒有違和感,說明曲子寫得很紮實。
《吆不到臺》與《姑娘》,前者作為突破,勇氣可嘉,但他的氣質與聲線都不適合唱trap,裡面並沒有真正的態度與真實的信念,只像是一種口號,比如歌中明確唱到「今天起我就要做自己,不唱民謠也不唱抒情歌曲」,但後面的兩場緊接著就唱了一首抒情一首民謠。《姑娘》似乎網絡上好評很多,但讓我聽來,完全就是一首《十點半的地鐵》的仿照品,與王源比較「新」的旋律感背道而馳。
《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曲子寫得沒有《隨想》特別,句式安排與旋律有些像零零年代後期的臺灣流行歌,《你不是真正的快樂》一類的。
僅從這幾首歌來聽,王源的創作儘管能明顯的聽出他所受到的影響,但旋律感不錯,而且年紀尚輕,經過學習與歷練後應該還會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梁博
梁博的作品就如他人的氣質一樣,完整、克制、乾淨且充滿回味。他的創作不是那種石破天驚的鬼才式的,也不是上帝握著他的手靈光乍現式的,而是一些初聽平淡舒服,再聽感覺組織紮實且意蘊悠長的作品。
幾首歌裡格調最高的是《黑夜中》,編曲很有品味,典型的歐美主流搖滾風格,有著U2的天高海闊與Sting的風光月霽,後面的一聲吶喊很有味道,讓我想起Bono在萬人體育場唱《With Or Without You》的感覺,星空萬裡,黑夜爽朗,這首歌就像是梁博做出U2那種大氣澎湃的主流體育場搖滾的雛形。
從流行好聽的角度來講,《出現又離開》會是最受歡迎的一首,它延續了受Sting影響的《日落大道》的編曲氛圍,然而主體卻是把一首華語流行情歌放置其中,整體輕描淡寫,但卻有幾個恰到好處的有力的點,迷人且性感,那幾個點,鏡頭切到的毛不易就像給這首歌劃出了重點一樣,給出了非常到位的表情示範。
《表態》有種憨直的「土」味,但是很上癮且洗腦,有種大陸九十年代流行歌旋律的復古感,《男孩》也同屬這種旋律,與李榮浩的《喜劇之王》、《作曲家》的旋律風格都像是出於同一種影響,這首歌七分鐘,但最後的三分鐘的純器樂部分不可缺少,很大程度上風格化了這首歌的「土」,仔細聽很Pink Floyd。
《曾經是情侶》,我個人認為是四首中相對薄弱的一首,主要問題在於歌詞的直白與副歌的詞語咬合,關於梁博的歌詞常被人詬病的問題,我的看法是他的歌詞偶有失誤(比如今天這首),但大多數時候與他的人還是一體的,表達真誠、簡單、不過分講究也不刻意修飾,放在他的音樂中雖不出彩但也是恰當的。也有人說他的作品內容不深刻,我想是因為梁博是一個很「輕盈」的人,而一個出色的作詞者他絕不會是一個「輕盈之人」,這種不輕盈是因需要洞穿世情、知曉人性、感受過生活的陰暗面並深知自己的陰暗面,才能寫出入木三分的詞。而梁博是一個很單純且具有「空」的氣質的人,這又恰是我很喜歡他的地方,事物往往就是如此存在著兩面。
曾軼可
曾軼可的驚豔與出色在節目中是顯而易見的,你能聽出她如今廣泛地涉獵並吸收很多另類且前衛的流行音樂,並將自己的詞曲創作融於其中,讓自己從有限的詞曲表達空間中不斷解放出來,轟然打開了一扇扇未知而獨特的大門,這種音樂意識很值得毛不易參考。曾軼可在節目中的幾首歌,風格主要圍繞著Indie rock/Noise pop/Dream pop進行,音樂抽象卻真誠,創作視角私密卻內心袒露,這次也許依舊不能讓廣大群眾對她徹底改觀,因為欣賞這些歌需要一些相關音樂風格的聆聽經驗,但是能留下眾多精彩作品就已不虛此行。
《彩虹》我認為是這四首中最好的歌,一上來的grunge吉他就令人為之一振,大感意外,看歌名就知道這是一首關於LGBT人群的歌,然而有別於很多主流式的關懷那樣溫情蜜意,而是泥石流過後的彩虹,揭示了這道路的殘酷與痛苦,像是暴烈的光譜,轟鳴的溫柔,激烈地關切,聽起來非常的My Bloody Valentine,讓人感覺觸動而震撼。
《水的記憶》也讓我很喜歡,這首歌應該與電影《水形物語》有關,歌詞「想像水慢慢包圍,我的身體」也像是來源於電影臺詞,而她用Dream pop的氛圍構造出了這種無形、無邊界、無託力與無處不在。曾軼可的唱法,儘管播出那晚這首歌上了熱搜,湧進了一批吃瓜群眾,很多人都表示「什麼玩意兒,有氣無力」,但這腔調放在這首歌裡卻很恰當,讓人想起電影那句「人生不過是航線上的一艘即將沉沒的船」。
《軀殼》的歌詞是被「和諧」過的版本,原本的歌詞帶有血腥感,這樣解剖自己,把自己血淋淋地展示出來的歌詞又配上《007》的經典旋律,戶川純與Vampillia合作的新版《バーバラセクサロイド》有著同樣的操作手法,讓我突然想到曾軼可既然唱功備受爭議,那應該索性徹底拋棄規則,像戶川純那樣去唱歌,想一想就夠刺激。
《流言》的精華主要在於那兩段間奏,失真、嘈雜、密不透風,呈現出了流言的鋪天蓋地與喧囂扭曲。我想起她剛出道備受爭議的那幾年,第一次參加草莓音樂節,被臺下的眾多觀眾「燒香膜拜」,這些人未必對她有什麼憎惡,只是像網絡上所有一時興起的某種風潮一樣,是輿論空間裡強大力量的傳染蔓延與無形操縱,在一次綜藝上被問到這次事件,節目的描述很有種歷史感,「那是她第一次在肉眼可見的形態下看到了這群人」,彼此相視,曾軼可當時說自己並不在乎,但是多年過去了,如今的這首歌裡唱著:虛假的流言,是真實的利劍,摧毀我靈魂之前,刺傷我身體之前,至少也看清我的臉。
03
創作與現場
《我是唱作人》有條宣傳語是,「這一次,不止是歌手」,當音樂綜藝從《歌手》的競技到《我是唱作人》的比拼,這其中發生著怎樣的變化,為何這些歌手都要參加一個「創作型」的比賽?
大家會許能都發現,如今的新生代歌手們幾乎都是「創作歌手」,無論是歐美的Ed Sheeran、Taylor Swift、Drake、Adele,還是華語的鄧紫棋、李榮浩、華晨宇、毛不易,但凡是當紅的,不創作或者不參與創作的寥寥無幾。哪怕不是真的會創作,也得想方設法地增添這樣的一個標籤(並非上句所指那些),我看到過一份數據分析,如今美國排行榜上,大熱歌曲的平均創作人數都至少有四人以上,歌手在其中佔的比例究竟有多大不得而知,但一定得有姓名。為何必須得「創作」,這其中有幾個主要原因:
1、年輕的詞曲作者們,在這個時代的流媒體與自媒體的發達中可轉變成獨立音樂人,已不乏推廣與宣傳的渠道,如今越來越多的不斷降低創作門檻且擁有高流量的社交媒體,讓名不見經傳的獨立音樂人出產爆款的機率極大提高(不僅是華語,美國近來的一首在海外抖音「Tik Tok」上爆紅的鄉村說唱《Old Town Road》,熱度驚人,直接阻攔了Taylor Swift新歌的奪冠),於是很多年輕詞曲作者並不願意把這些作品再賣給主流唱片公司,更何況華語樂壇的詞曲版權制度還很不完善,導致如今的主流當紅歌手,收到好歌的難度比過去要大很多。
2、創作除了讓粉絲感覺歌手更有才華外,一首歌的內容與聲音表達本該就是互為一體,唱自己的心聲與故事總是好過唱他人的心聲,尤其是在一個分眾化但歌手與粉絲的粘合更需緊密的時代,聽眾深掘音樂背後的故事、體驗、人格與想像,進而延伸到自己的人生體驗變得尤其重要,去看一看各大音樂應用中歌曲的評論就知道,這些都會成為一位歌手更為豐滿的人格形象,因此歌手需要擁有一首歌的署名,這不僅是擁有這首歌情感的署名,還有背後的故事的署名、真實材料與經歷的署名,這些東西在當今時代都是增加歌手與聽眾之間粘性的感性膠水,使得聽眾在想像材料並代入自己的時候顯得更為真情實感、有據可依。
3、若一首歌的內容是歌手自己的創作,那麼在某一段時期內,歌手新的形象、概念、人設甚至於日常都可以圍繞著音樂的表達與訴求而展開,這個時代的音樂不僅僅是音樂,尤其在如今公眾人物沒有私密空間的網絡時代,他展示在社交媒體中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將是為自己的音樂概念與形象的增磚添瓦,歌手是歌曲的主人,這無疑更加有利於一個與音樂相連人格形象、概念與人設的營造,同時使得他的音樂內容也更為血肉相連。
4、對於《我是唱作人》的製作方來說,做這樣的節目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如今翻唱的版權費越來越高,且很多歌曲難以拿到授權,從這季《歌手》因版權問題惹來多少爭議便知道,唱原創作品能夠節省一大筆開支。
若從獨立、創作、音樂與人格緊密相連的角度,我還想還有一些音樂人也很適合來參加《我是唱作人》。
落日飛車
他們的音樂帶有一種經典時代的金色復古感與浪漫的落日餘暉,在他們的音樂中,他們對歐美搖滾的黃金年代有著深切的迷戀與忠實的效仿,帶著年輕人曾對那個一去不復返的音樂大千世界的投入與想像,布魯斯搖滾、迷幻搖滾、車庫搖滾、硬搖滾等經典風格都在他們的作品中有所涉獵,然而他們的音樂同樣又有柔情纖靡的一面,當他們把視野投入向了靈魂樂、成人抒情、合成器流行、日式City-pop之後,又融合出了一場場宛如時光回溯的迷幻與浪漫。
Hyukoh
主唱吳赫是一個在中國北方生活到20歲的韓國男孩,他的音樂既不同於韓國主流流行樂,也不同於華語流行樂,並在對歐美搖滾的借鑑與模仿中融入了自身成長中對多種文化環境的感知,從何形成了一種另類且獨特的氣質。從他們最初融合爵士、靈魂樂的放克搖滾,到後來帶有一些噪音搖滾與實驗味道並徹底讓他們大放異彩的《23》,Hyukoh逐漸從地下走向了主流的視野,其中那首帶有中國韻味的《萬裡》我曾在微博推薦過,「像是一首拱廊之火《Reflektor》式的融合迪斯科的另類搖滾,旋律帶著西北風與佛樂的既聽感,演唱與意境卻有一種遊牧民族之風,新奇、古怪、閃現著現代的詭譎與古樸的靈光」。
(點擊視頻,觀看Hyukoh的音樂創作心得以及現場表演《LOVE YA! 》)
Higher Brothers
當今華語說唱在世界範圍內最知名的代表,也是華語說唱中最獨樹一幟的存在,在Higher Brithers衝出國門之後,馬思唯從早前的注重文字韻律的意蘊與巧思(「要學神仙,駕鶴飛天,點石成金,妙不可言」)轉向為一種更注重律動與音色的聽覺煽動,這既是面向歐美市場的平衡與調整,又是對自己強烈的自信與充滿魄力的捨棄。在打入北美市場後,他們彰顯著自己鮮明的亞洲身份以及本土化的表達,謝帝曾說,Trap中那些文字聲調的變音,在普通話中是違背了原有音律的,然而換做四川話的聲調卻是順理成章,因此我想歐美聽眾聽到他們的音樂,感覺到的不是一個扭曲了原有語言音調在往世界潮流靠攏的迎合,而是一種文化天然的與潮流的融合,因此也更加具有文化與身份上的特色以及感染力。
同時,這些原創音樂人的現場表演也有著唱片中所感受不到的精彩與意外。
在去年第29屆《金曲獎》的現場,Hyukoh表演了《萬裡》,用別有意境的器樂氛圍帶來了宏大而震撼的聽感,儘管當晚星光璀璨,但Hyukoh的表演依然在整場中出類拔萃;去年也有一個視頻傳遍網絡,是落日飛車在音樂節的現場,一個女孩向臺下的另一個女孩真情表白,不僅感染現場觀眾,也令無數網民感動落淚,她說,「我想要陪你走一段,但假如我們的心意有了一些偏差,我也非常願意在今後仍然把它當作是我一個人的事情」,這真的是屬於年輕人的浪漫、真誠與尊重,我想也是在落日飛車的音樂氛圍的包裹下才更顯得心意動人,我期待他們能在主流舞臺上把這種美好帶給更多的觀眾,「開世界一個浪漫又戲謔的玩笑」。
(點擊視頻,觀看發生在落日飛車現場的感人表白)
現場,有著與唱片完全不同的感受與體驗,而對於表演者來說,它不僅是對歌手與樂手能力的重要考驗,同時還可以激發歌手與樂手即興的靈感、互動的演繹、煽動的激情以及與無數人融為一體的興奮與放空自我的敞開,對於熱愛舞臺的表演者來說,那是一種極其享受的時刻與姿態。
「回到現場」,不僅是一句口號,無論是落日飛車那個感人至深的告白現場,還是Hyukoh在《金曲獎》上那個氛圍宏大的舞臺,或者是Higher Brothers站在充滿城市性情與文化的成都街頭,這些都是現場,而通過現場可以讓熱愛音樂的人更加靠近音樂,聽見、看見音樂更真實的一面。
這一點Ballantine’s百齡壇始終堅信,他們特別發起了一個「回到現場」的音樂計劃,聯合了這三組與眾不同的百齡壇音樂大使——落日飛車、Higher Brothers、HYUKOH,回到觸發音樂靈感的地點,把現場音樂的感動與初心,用最真實和獨特的方式呈現至樂迷面前。
而在當下,流量當道,審美下沉,各種抖音神曲與視頻網紅層出不窮,百齡壇作為一個年輕人喜愛的品牌,並沒有以流量與熱度為出發點,而是以堅持音樂的本真態度以及扶持原創音樂對樂壇未來發展的長遠之見,挑選出的這三組風格與格調兼具的大使,其挑選眼光的獨樹一幟足以可見。
「講真,我們只玩真的音樂現場」,百齡壇「回到現場」音樂計劃,分為「音樂紀錄片」與「零距離音樂現場」兩種形式,前者是通過紀錄片的視角、快閃的方式,跟隨音樂人,走進一個對他們而言具有特殊意義的地點,面對隨機觀眾人群,用一首歌的時間,呈現一場真實而純粹的面對面音樂互動;而後者則是聯手其中兩位音樂大使——落日飛車與Higher Brothers,選擇出人意料的演出地點,以最符合他們風格的獨特形式,呈現兩場出人意料的現場音樂演出。
「講真,我們只玩真的音樂現場」,也許這句話想傳遞的不僅僅是一種現場的概念,而是通過這三組音樂大使帶給年輕人更多的生活啟示——落日飛車,用他們極致的溫情與浪漫,吸引你離開臥室與虛擬世界,走進真實的人群中去,走入狂歡與舞蹈中去,盡情地感受生活的真實,大膽地追求夢想與愛;Higher Brothers,煥發你的勇敢與膽識,帶著你的野心闖入廣闊而未知的世界,去尋找屬於自己更大的舞臺,不要自我設限,你比你想像中的更有潛力;而吳赫,無論身處何種變幻莫測、漂泊不定的環境之中,都要始終堅信,你內心的聲音、你的個性、你的態度、你的天然比一切都珍貴。這也是百齡壇最終想傳遞給你我的,感受真實、堅持自我、熱血追夢,發現生活最真的美好與感動。
04
最近看到了《我是唱作人》公布了節目下半場的陣容:胡海泉、常石磊、金志文、周筆暢、錢正昊、白舉綱、王以太和白安。如果上半場的陣容是時代變遷的見證,萬象叢生,那麼下半場可謂是三教九流、亂世求存,這裡面有昔日失落的傳統創作歌手與意氣風發的新生代兩種鋒芒的交織、有自知或不自知的天才與庸輩的同臺,有在選秀中成名又唯恐逐漸暗淡的焦慮,機遇與失敗交匯,成功與意外並行,真實與泡沫共存,如我們所生活的時代一樣顯現著它的性格與寫影。
然而在這紛雜的時代之中,究竟什麼才是最重要?大家都知道,我很喜歡梁博,以下這段關於梁博的文字我曾發在了微博上,但是以此為這篇文章的結束我想很合適。
「2012年第一季《好聲音》巨大的成功讓很多人陷入在成名的幻覺與無用的熱度之中,以為都將前程似錦,那時很多行業觀察者及業內人士都認為好聲音將對華語樂壇帶來巨大的改變與影響,然而你如今再看,不僅沒有對樂壇造成實質性的影響,而且大浪淘沙,連真正能在樂壇留下的人都屈指可數,綜藝的成功不同於音樂的成功,這一點,梁博在比賽結束的第二天就已經覺悟。
在某次採訪中,他說總決賽的次日他睡到了下午,陽光刺眼,毫無喜悅,突然覺得冠軍這個名號毫無意義,因為一檔綜藝的熱度跟他個人的音樂並無關係,於是拒絕了大規模的後續演出與商業運作,遠離鏡頭、輿論以及利益的誘惑,專注於做自己的專輯。這一點在當時對很多懂產業懂音樂的人來說都未必看得清,但對於一個註定要走這條路的少年來說,他是本能的跨越經驗與分析,從直覺上感受到這樣的一個道理,情感與內心會給他最真實的指引。我很難想像,在當時一個獲得巨大成功的節目以及一個具有極高商業價值的冠軍頭銜的局面下,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年,是如何抵抗住各種壓力與誘導而堅守住自己的,這很不容易。
三年後的一天,我在微博上與後來某季好聲音的幾位選手發生了爭執,起因是他們不滿意我對他們表演的評價,那次爭論如今來看雙方都有問題,於我是並未對自己當時的影響力有足夠的認識,用詞確實缺少拿捏,於他們是對自己角色與身份的轉變還未能正確適應。但值得一提的是,當時有一位與爭論不相關的「搖滾選手」,主動加入到這場戰鬥中來,並為這些選手、節目以及自己當時的導師「聲張正義」(其實我當時並未對他的導師發表過過激言論),這位在夜場混跡多年,飽經世故,終於走到這個舞臺上的民間選手,感覺極其會做人,像是藉此在向節目與導師獻上「投名狀」。
那位選手他聰明且富有市井智慧,恰好是站在「輕盈」與「空」的相反面,雖然音域寬廣,聲線搖滾,但與搖滾還是屬性背離。事實上,他確實在比賽中走到了最後,在總決賽上,主持人讓導師對他的學員最後說一句話,他的導師對他的評價令我記憶猶新,導師說,唱歌很重要,但是做人更重要。那位縱橫樂壇幾十年的老江湖,閱人無數,我不知他對那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的評價,究竟是發自內心地讚賞他真的會做人,還是意味深長地感慨他過於會做人。這都不得而知。
然而我記得,那天我是在一輛計程車上看到他的「投名狀」的,恰好同一時刻,計程車上的電臺在放梁博的《不知去向》,歌中的梁博唱著「扔掉了保險箱,砸碎了最高獎項,指路牌還立在我身旁,可是我不知去向」,評論裡的搖滾選手與電臺裡的搖滾歌手以兩種面貌呈現在我的眼前與耳旁,那一刻我就知道了,當下會做人的這一位,他將銷聲匿跡;而不知去向的那一位,總會炙熱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