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輕人的朋友要他把責任賴給張金山?」事情真如她所推測,但為何將犯行推給張金山? 「對。那個年輕人說他朋友交代,萬一被警方查出來,一定要說是張金山指使的。」 「他有說他朋友是誰嗎?」 王友蘭問黃玉桂:「媽,你記不記得那年輕人說的那個名字?」
「好像叫什麼……」黃玉桂想了想,道:「忘了,想不起來,警方那邊是一定會去查的。」 看起來似是無進展,卻也並非全無收穫,至少幾乎能排除張金山是幕後主使者的嫌疑。 「沈小姐相不相信張金山的說詞?」從她老家出來後,她一路沉默無語,盯著車窗外不知在想什麼。一句話在他喉裡翻了幾回,終於問出口。 沈觀側過臉蛋,看著他幾乎陷在黑暗中的側臉。「我信。他當然有可能說謊,但我更相信他所言屬實。」 「你說過,那天知道你們會去拜拜的只有鄒宜平。」他明白她為什麼可以在無證據下認定兇手是誰。 對向車流經過,由遠而近的燈光在他面上滑過短瞬燦亮,她道:「如果我沒猜錯,那麼這些年的交情,我不知道算什麼。」她側過身,幾乎背對著車窗。「你說人的心思怎麼可以這麼可怕。為了做這些事,可以花費那麼多時間來與我交陪。當她對我表示關心時,心裡想的是什麼?她既然對我做這種事,必然是對我有所怨恨,又怎麼做得到在面對我時表情是高興的?」 顏雋沒講話,看了眼左後視鏡,輕踩煞車。
小時候,快樂生活是一件簡單的事。 長大了,慢慢發現原來簡單的生活才是最快樂的事。偏偏懂這道理時,很多事都已經變得不那麼簡單了,親情如此,友情也是。面對已不簡單的感情,誰都會難過,需自己咀嚼品味,然後消化,無需誰來為她解釋那滋味是酸是甜、是苦是甘。 「下次再見她時——」沈觀頓住了。他踩了幾次煞車,車道換了兩次,前車仍是那一輛。她坐正身子,看右後視鏡。 「沈小姐。」他打方向燈,欲切進外車道。「你田徑成績怎麼樣?」 「尚可。」她留意後頭有部車跟得緊。 「請記得一件事,無論什麼情況下,以自己安全為第一考慮,你有了遲疑,我就多一分顧慮。」車已開進外車道,騎乘在機車道上的摩託車倏地朝外車道過來,前後有車,內側車道亦有車,他們被包夾了。 前車與左車共下來三個男人,機車騎士等在一側。他不會飛天遁地,這陣仗要安全離開並不易。「沈小姐,有機會就逃。」 「我知道。」沈觀摸出前頭置物箱的噴霧槍,車窗在這時被敲響。
「沈小姐,我們寶哥想見一見你。」外頭男人彎身,看進車內。 她愣一下,望向顏雋。他啟口:「我來跟他談。」他開了點她那側車窗,身子越過她,從那點窗縫望向外頭看進的那雙眼,問:「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我們老大有事想見見沈觀小姐,麻煩請下車跟我們走一趟。」 「沈小姐並不認識你們老大。」 「我們老大是張金山,大家都叫他寶哥。寶哥是沈小姐父親沈大華先生的舊友。寶哥因為沈小姐的事被約談,現在找沈小姐問問情況應該不過分才是。」 見車內人不動,又開口:「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請沈小姐別為難我,跟我們走一趟,事情談完寶哥再留你也沒意思,你說是不是?」 車內兩人對視一秒,顏雋低聲問:「沈小姐願意與他見一面嗎?」 她低眼解安全帶。「看這情況我們根本走不掉,你身手再好也佔不到便宜,萬一受了傷得不償失。」抬眼時他面孔就在面前,她沉靜看他數秒,道:「我去見見他。」伸手要去開車門,他按住她的手。 「沈小姐。」他聲音很近,像在耳邊。
她轉眸對上他的目光,他開口:「無論如何,請記得我說過的,你要以你的安全為第一考慮。」 她目光深深,啟口應聲:「我知道。也請你記得,不要受傷。」 兩人說話時,吐息只在方寸間。 「沈小姐,還沒考慮好?」外頭人已不耐久候,再敲了敲窗。 兩人一下車,領頭男人見沈觀手中握有手機,遂開口要求兩人將手機留在車上,隨即將他們分別帶進前後兩部車裡,他們見不到對方,猜不到這一路將往哪裡去。沈觀頻頻回首,密切留意後車是否與自己同方向。 「沈小姐不必擔心,你男朋友不會有事。」說話的依然是領頭的那一個。沈觀忍不住,問:「你們寶哥要見的是我,與我朋友無關,是否能讓他下車離開?」 「這沒辦法。我要是讓他先走,他帶警察跟上來,我怎麼跟寶哥交代?」沈觀不再開口,一路沉默至車停下。 車門一開,她急下車衝向從後車剛下車的男人,她握住他的手,追問:「他們沒為難你吧?」 他垂眼看她,忍不住抬手碰了碰她臉頰。「沒有。」
領頭男人走過來,呵呵呵地笑了數聲,略尖的音色聽來有些剌耳。「看來沈小姐也是性情中人,對男友可真是情深意重。」 沈觀不想廢話,抿著嘴看他,只見他手勢一打,身後兩個年輕人上前壓制顏雋,隨即有第三人在他身上摸索一番;在他腰間摸出噴霧槍、甩棍及戰術手電筒時,領頭那人不禁拿起甩棍玩著,訝道:「沈小姐的男友是混哪個道上的,身上工具未免太齊全。」 「阿三,人來了就帶進來,廢話這麼多!」屋前站了個人,往這邊看了一眼即轉身進屋。 阿三笑容陰森,道:「沈小姐,你看我們寶哥都親自出來迎接你了。」 沈觀直接越過他往前頭屋子走。進門是一室茶香,她一眼便看見坐在長木桌後的男人。他就是張金山?他正將冒著熱氣的開水注入茶壺,手上鑲玉戒指泛著薄光。阿三湊到他耳邊不知說了什麼,男人笑了笑。 「沈觀是吧?來,這裡坐。」張金山倒出茶湯,再次將開水注人茶壺,蓋上壺蓋時,抬眼看面前杵著不動的男女,做了手勢,道:「坐啊。」一邊說一邊將茶湯來回注人幾個杯子。
沈觀動,顏雋便跟著動,兩人坐在男人對面,面色同樣沉冷。張金山手橫過桌面,將杯子遞至兩人面前,自己捏了個杯子在指尖轉了轉,才一口抿幹。放杯時他看著沈觀,道:「剛剛聽我小弟說,你男朋友身上有甩棍,現在看他這模樣,還真像保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