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典文學有兩座山峰,唐詩和宋詞。唐詩立意高遠,講究人與自然的融合,擅長以自然之象抒胸中之志。宋詞則不同,宋詞是浪漫且多情的,綺麗而纏綿,宋詞之美產生於生活中,也高於生活。唐詩就像一個少年俠客,在山水之間恣意揮灑人生豪邁。而宋詞則像是儒雅風流的書生,溫潤如玉,在歌樓瓦舍中揮毫潑墨。在眾多宋代詞人中,最的女子鍾愛,最喜歡為歌女填詞的,除了「奉旨填詞柳三變」柳永之外,當屬北宋末期著名的詞人周邦彥了。
周邦彥,字美成,號清真居士,錢塘(今浙江杭州)人。他的詞語言穠麗,藝術形象豐滿。他善於精雕細琢,在藝術風格上具有渾厚、典麗、縝密的特色,對後世影響較深。雖然周邦彥的詞以富豔精工著稱,但是他也寫了一首洗盡鉛華,清新脫俗的《蘇幕遮》:
蘇幕遮·燎沉香
燎沉香,消溽暑。鳥雀呼晴,侵曉窺簷語。葉上初陽幹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
故鄉遙,何日去。家住吳門,久作長安旅。五月漁郎相憶否。小楫輕舟,夢入芙蓉浦。
這首詞「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清新自然,是周邦彥詞中的少數。詞以寫雨後風荷為中心,引入故鄉歸夢,表達思鄉之情。特別是其中「葉上初陽幹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被王國維稱為對荷花描寫「真能得荷之神理者」,認為是寫荷之絕唱。
上片主要是對環境描寫。夏日炎熱,只能點燃沉香,讓沉香的香氣消去空氣中的溼悶。「鳥雀呼晴」表明了昨夜下過雨,而現在已經晴天。屋簷上鳥雀說的悄悄話,似乎是在討論著炎熱的天氣。初升的太陽曬乾了荷葉上昨夜下的雨,荷花耀眼,荷葉上的水聚集成了清潤圓正的水珠,水面平滑如白綢。每一片荷葉都挺出水面,荷葉圓圓,偶有疾風吹過,片片荷葉在風中搖擺。動態的畫面好像電影鏡頭,有時間的變化,也有空間的想像,體現出荷葉的圓與青翠。
下片抒情,看著此處的荷花想到了家鄉,想到了過去。故鄉的荷花應該開的更加鮮豔,更加多姿吧!此時的周邦彥應該是身在汴京(今開封)。「故鄉遙,何日去」充滿了對家鄉的思念,遙遠的故鄉,什麼時候能夠回去啊!自己的家鄉遠在吳越一帶,但是長久地客居他鄉,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了。如今已經是五月了,故鄉的兒時夥伴是否在想我。我只能劃著一葉扁舟,在夢中來到了過去的荷花塘,自由嬉戲玩耍了!最後一句通過夢境作結,雖虛而實,變幻莫測。既是對從前的回憶,也是道出了對故鄉和故人的思念。
這首詞風格清新活潑,境界淡遠高超。不同於周邦彥多數描寫濃豔旖旎的詞作,洗淨鉛華,脫下華服,沒有過多的粉飾。卻多了繁華落幕的從容。從這首詞中,我們能認識到一個真正的周邦彥,見識到宋朝一個書生的普通生活與故鄉情懷。
故鄉的荷花永遠都是最美的,童年的時光永遠都是最快樂的,故鄉也許能回去,但是童年卻永遠尋不到了,就請一起在夢中劃著小舟再次尋到那片荷花池,尋找曾經的夢,尋找過去的時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