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聽雪(吳翠慈)
西山回來,魂丟西山。
如果說,心中還有一塊淨土,那便是西山了;如果說,小縣城還有一個世外桃源,那無疑就是西山了。
走遍大大小小的古村,踏遍仙遊的山山水水,唯有西山,我願意一直呆下去。待江湖看厭,我就來西山,蓋一木屋,然後和你一起慢慢老去。
那年春天,桐花爛漫,春筍滿山。我跟著鄉人來此地掐苦筍,想不到通往這個村的只有一條狹窄崎嶇的山路。當我氣喘籲籲爬到西山的時候,已經是大中午了。剛要一屁股攤到在地,忽然望見一縷炊煙從山坳裡飄出,把我的思緒緩緩牽進小村中。
順著那炊煙的方向望去……啊,天那麼藍。藍得讓我屏住了呼吸,藍得使人睜不開眼。一直以為故鄉藍是最純淨的,想不到這兒竟然還有一處藍,比故鄉藍更清澈,更透明,更無暇。
俗世遠去,鉛華洗盡。
小山窩裡藏著一小簇屋舍,靜靜地趴著,像一枚浸在露水中缺了邊的藍月亮,那麼秀氣,那麼美好。
陽光從山那邊照過來,悄悄地推開每一個門窗,默默地舔舐屋上的每一片瓦……空氣裡滿是筍的味道、甜甜的,還帶著火燒的香,禁不住醉了。
「呼哧、呼哧……」聽,原來那是山民們喘息的聲音。他們天蒙蒙亮就進山,太陽剛爬出一截就挑著一大擔子的嫩筍回家了。他們身上的棉襖早已脫了,墊在肩上,臉膛紅潤潤的,古銅色的脊背上滾著一粒粒油質的汗珠,光亮亮的,閃著動人的色彩。
這個小村大約十幾戶人家,每年開春不久,他們都會從四面八方歸來,挖筍、挑筍、焙筍。家家戶戶忙的不亦樂乎,一個春天下來每一戶人家都有好幾萬收入。他們是典型的靠山吃山,只要勤勞能幹就能致富。
幾年不來,西山居然有水泥路了。路旁站著兩棵大樹,如記憶裡的鮮活,那麼偉岸,那麼葳蕤。看到這一幕,心裡不由地對西山的書記嘖嘖稱讚。
只有有情懷的人,才會這麼幹。路可以這樣走,也可以那樣走。但一條山路,若是路旁沒有參天大樹,明顯地就會缺少什麼。他的作為讓我不禁想起《致橡樹》裡的那個工程師。
西山,我不來,你不敢老去。西山,我心心念念的西山,終於又來了。那心情就像回家一樣,既緊張又興奮。一下車,迫不及待地進村看看。
村口的那棵梨樹還好,不同的是這個時候樹上已經掛滿了一個個梨子,沉甸甸的。天空依然那麼悠遠,那麼湛藍。一切如從前的慢,一切如從前的美。
指甲花這裡一簇,那裡一叢的,開滿田園的角角落落。蝴蝶慕名而來,就像我這個遠來的客一樣,不停地欣賞著,吮吸著這裡清新的空氣。這時,一隻羊咩咩地跑出來。緊接著,從山路那邊走出來一個老婦。
她笑盈盈的,帶我們看這看那。除了她,我已看不到任何一個人,一切那麼安靜。這真是一個人的烏託邦。她說要不是放牧一群羊,也不會在這裡呆著。摘一片竹葉,我想吹響這個小村沉睡的事物……
一些老物件醒來,一棵棵被妥帖安置的樹醒來,就連曬架旁的南瓜藤也抽著藤從角落裡探出腦袋……我不能言語,無法言語。我要說的是這個古老村莊的瑣碎,一些絮絮叨叨的瑣碎,一些粗糙的瑣碎,一些淺語深致的瑣碎。
此時是盛夏的下午,陽光在山坳裡起起伏伏,一排排木柴整整齊齊。我在老舊的窗前,老舊的屋前看西山的山山水水。你將看到萬籟俱寂的樣子,你將看到這個小村纖塵不染的樣子,你將看到我身上塵埃已被這裡山風吹盡的樣子。
我陶醉在這樣的老姿態裡,它們都是我精神的信仰。無論這個小村怎樣舊,怎樣老,它都將納入我的詩情畫意裡。我必然以最美的詞彙去描繪,去愛這無比寂靜的慢時光。
來吧,來看我一往情深的樣子。
你會在這裡遇到一棵老梅,它只管開花結果,不記年份,正如那個老婦人一樣。她的生活很簡單,除了放羊,還是放羊。我很崇敬她,包括這裡的一草一木。因為它們一代接一代的,守著西山的山水,守著自己的世界,從不變味。
我不是西山的主,但我來了,就不想走了。我期望有一小塊地方收留我,即使做老屋簷上的一塊石頭,我也願意。
這裡生活廉價,風光優美,我想像著用一種散漫的自由的方式這裡度餘生,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