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口組」:日本社會的B面

2020-12-20 光明數字報

    提到黑社會,人們腦海中浮現的多是粗魯、帶有文身的暴力分子。但是,「山口組」卻完全不一樣。

    「山口組」是黑社會,它的勢力不僅蔓延到日本社會的各個方面,在海外也積極擴張且十分招搖。

    上世紀60年代起,懂英語的日本「山口組」成員開始頻頻在海外活動,甚至組織日本婦女到海外從事色情行業。隨著越來越多的日本人開始到國外旅遊,他們又使出一切手段,千方百計打入國外旅遊行業的飯店、賓館、外幣兌換所、射擊場和高爾夫俱樂部。

    到了70年代,當日本的合法企業開始在海外大規模投資的時候,「山口組」對它們的敲詐勒索活動也達到了高潮。不管是在倫敦還是在夏威夷,日資企業都得像在東京一樣乖乖地交納保護費。當然,這些交易都是在幕後進行的,表面上風平浪靜,東道國對發生的一切渾然不覺。

    而讓人奇怪的是,他們和日本警方的關係卻並非是一般的「貓和老鼠」那樣對立。    

    「老熟人」撕破臉

    曾有人戲稱:如果有人在日本街頭尋釁滋事,那麼最先趕到的,不是警察,是「山口組」成員。他們會用最殘酷的手段對付鬧事者以維持自己地盤上的秩序;如果發生了謀殺案,「山口組」也會像警察那樣不遺餘力地調查真相,然後把兇手交給真正的警察。

    「山口組」是日本最大的黑幫組織,成員約佔到日本黑幫總人數的70%,因此,以往每次政府掃黑前,「山口組」高級成員都會提前迴避。考慮到警方的面子,他們通常會留下幾隻槍,方便警察「沒收」。

    但是現在,日本的「天」變了。

    今年9月15日,日本全國各縣警署暴力團夥對策課長齊聚東京,召開打擊暴力團夥「山口組」的會議。日本警察廳最高長官安藤隆春在會議上強調:「要給予『山口組』以及其重要分支弘道會堅決性的打擊,一定要削弱該組織的實力。」

    安藤長官在會議開始之前的訓話非常嚴厲,他說:「現在距離『山口組』第六代組長(即總頭目)筱田建市出獄僅剩半年時間,而今年是我們同暴力團夥一決勝負的一年。」

    一場針對「山口組」的「打黑行動」拉開序幕。

    11月18日,京都府西京警署以「恐嚇」罪名逮捕了「山口組」二號人物——弘道會會長高山清司,震動整個日本。高山被逮捕的直接原因是「山口組」成員以保護費的名義敲詐勒索4千萬日元。

    弘道會是「山口組」現任組長筱田建市曾領導的一個分支,其「升職」後由高山負責。由於出任「山口組」組長不久,筱田涉案被抓,高山即取代筱田成為了「山口組」事實上的頭領。而高山的被捕直接導致了「山口組」處於無領導狀態,倍受打擊。

    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12月1日,大阪府警署又逮捕了「山口組」的第三號人物——總本部長入江禎。

    12月6日,「山口組」下屬暴力組組長在神戶市中央區的自己家中開槍自殺。   

    不一樣的黑社會

    提到黑社會,人們腦海中浮現的多是粗魯、帶有文身的暴力分子。但是,「山口組」卻完全不一樣。

    身著規整的西服領帶、脖子上掛一個證明身份的胸卡,這是日本公務員和工薪族最常見的日常打扮,而日本「山口組」成員也同樣採取這樣的裝扮。

    有人說:「現在已經不是靠兇狠發跡的年代,現在會賺錢的才受重用。」

    「山口組」旗下的菱和集團是房產銷售業的上市公司,2005年3月的決算銷售額為430億日元。

    此外,「山口組」和政界的關係歷來都很好,每次競選的背後,都有來自「山口組」的資金和選票。因此,當「山口組」第三代組長田崗葛路因謀殺入獄時,前首相相岸信介和兩位前大臣聯名保釋他。這件事震驚了世界,但日本人卻習以為常。1975年,日本警方在田崗葛路的家中發現一張巨幅照片,照片上的田崗正與當時的首相大平正芳舉杯痛飲。

    「山口組」在日本可以公開活動,很多活動看起來非常的「守規矩」。比如,組長由內部成員的「民主選舉」產生,並通過記者招待會公之於眾。

    其組織中的核心架構是一種類似父子的關係,這一關係把所有的組織成員牢牢地綁在了一起。在「山口組」及其分支的各家族中,「父親」會藉助其影響力來保護「兒子」,同時給予「兒子」忠告和指導,以此換取「兒子」完全的忠誠和無條件的服從。日本社會對榮譽和傳統的重視也進一步加強了這種關係。但如果「兒子」沒有完成「父親」交待的任務時,這種父子關係並不能保護他免受懲罰,例如逐出幫派甚至斷指。

    日本的黑道家族表面上和黑手党家族的結構一樣,由組長來統管整個家族,在他之下還有若干舍弟、幹部、若頭,形成一個金字塔結構。此外,各地區還有頭目、副手、顧問以及眾多的普通會眾,這讓日本黑幫的結構更加複雜。據統計,目前「山口組」約有10萬成員,年收入在1000億美元以上,其中35%來自毒品,也有20%是正當投資所得的合法收入。

    非法賭博和賣淫是黑道掙錢的主要行當,走私毒品、軍火和色情出版物等違禁商品也是有利可圖的產業,而徵收保護費的做法更是日本黑幫賺錢的常用招數。但是,「山口組」的掙錢卻不再像過去那樣依靠暴力和赤裸裸的犯罪:「山口組」利用非法所得經營房地產、建築和娛樂等合法產業。據說,他們還為日本的職業摔跤聯賽提供贊助和比賽場地。

    當然,「山口組」選擇這樣的掙錢方式是經過了精心策劃,並且打著「維護日本式的傳統禮節」的名義。比如,黑幫組織可能會邀請某公司參加高爾夫比賽,組織假的慈善募捐或者以極高價格購買某些商品。這些公司的領導人雖然沒有受到直接脅迫,但卻非常清楚「請求」背後的威脅,因此他們都會乖乖與黑幫合作。

    此外,「山口組」還常在日本股市裡做文章,他們可能會搜集或者偽造某公司的罪證,以此來勒索公司的董事會,以獲得該公司的股份。在獲得該公司股份之後,他們會將其成員派駐董事會,並以向外公布罪證為由來要挾公司的管理人員。黑幫通常可以利用這種方式獲得公司業務的主要控制權或一大筆封口費。

    行動,並非為了取締

    當然,有合作也就會有衝突,作為日本最大的黑幫,「山口組」和日本官方也衝突不斷——1981年,當第三代組長田崗葛路因心臟病去世時,「山口組」不顧警方的反覆規勸,決定公開舉行傳統的佛教葬禮。作為報復,警方逮捕了近900名「山口組」成員。但到了葬禮那一天,還是有來自日本全國的1300名追隨者聚集神戶。大約800名頭戴鋼盔、手持盾牌的防暴警察在四周嚴陣以待,另外500名警察在機場和火車站搜身檢查每一個參加葬禮的人,包括日本的頭號明星高倉健。

    這一事件成為「山口組」和警方關係僵化的導火索。

    葬禮後,108名高級成員投票選舉竹中正久繼任教父。但是,二老板山本廣拒絕合作。他召開記者招待會,告訴日本人民為真理奮鬥的時刻到了,並正式宣布:「我不能同意竹中做『山口組』組長,這是我誠摯的最後的決定。」

    兩個月後,山本和另外18位高級成員組建了「伊地和」幫,拉走了「山口組」的一半成員。為了不讓山本廣的風頭壓過自己,竹中正久舉行了更為隆重的就職典禮。300多名成員參加,全部是黑西服、白領帶和鍍金的幫徽。在一家日式酒店裡,前教父遺孀莊嚴地把一支象徵無上權力的短劍交給新教父。

    這一系列張揚的手段讓日本警方非常惱火。不過,他們卻隱忍了30年。

    這30年間,作為日本最大黑幫的「山口組」,在瘋狂發展的同時,也不免小心翼翼,主動和警方合作,以防止日本警方的打擊。對於「山口組」的積極配合,日本警方一直相當滿意。

    但此次,日本警方抓捕了山口組的二號、三號人物,搜查了「山口組」的總部,警方並不是要滅掉「山口組」,主要是「山口組」最近鬧得有一些過分,警方不得不打壓一下。

    也難怪,一方面,這兩年,「山口組」因為主動擴張引發了不少惡性的犯罪案件,比如說槍擊案,為了避免黑幫之間進一步火拼,日本警方提前採取了一些行動;另外,「山口組」的一號人物明年春天就要出獄了,而遍布日本全國的組員已經蠢蠢欲動,警方現在更是嚴加應對。

    這,也預示著警方仍將採取進一步行動。

    (《都市文化報》12.16 黃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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