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河北人士,現居遼寧瀋陽。長安詩社編輯,銘社社員。偶作詩詞,擅修暖氣。個性籤名為:「一生帥氣常驚座,四海佳人遂倚樓。」有意者請找我諮詢微信。
我與白露兄結識不久。然而在網間早已拜讀其作品,深自折服。白露兄集中最有特色的當屬其「自嘲」之作,然而也正是其自嘲之作,最得古今雅俗於一體。如下面這一首:
大雪中騎電動車上班戲題
此雪真為雪,電驢猶是驢。自將詩句覓,不羨有豪車。
古人有灞橋騎驢覓句之典:「唐相國鄭綮雖有詩名,本無廊廟之望……或曰:『相國近有新詩否?』對曰:『詩思在灞橋雪中驢子上,此處何以得之?』蓋言平生苦心也。」白露此詩正翻此典原意而作。蓋與昔人相比,白雪猶是白雪,自己所騎得電驢也可稱之為驢。不妨也像古人一樣,騎驢覓詩,自得其樂,即使坐在豪車(ju)裡,其樂也未必過之。既是自嘲,亦是自白。稍微熟悉此典故者,讀此詩必然會心一笑。以古典為底蘊,而不避諱新詞之加入,這是白露詩的特點。也是他為我們回歸生活指出的向上一路。其妙在翻出新意,體貼入微,令讀者捧腹之餘,亦復有慨。
讀子美詩集戲題
子美古詩雄,一生長潦倒。今我亦貧窮,莫非詩太好?以此言世人,世人皆大笑。且莫詠詩多,但求吃飯飽。
此首甚至不避以口語入詩,雖然是戲謔之筆,然讀者自能領會其用心甚苦處。
戲妻一首
我乏相如才,爾無文君姿。不過凡夫婦,彼此且權宜。我來遼東道,窮愁渺無期。爾心何其大,竟至來相隨。怡然入吾彀,欣欣無所疑。謂為才子婦,拔釵更不辭。日食三餐飯,夜吟一卷詩。風騷雖多詠,月俸無餘資。二年只如此,相攜終不移。結髮為夫妻,縱悔亦難離。吾生好作賦,毛錐頗自持。前日入帝鄉,愚鈍遭世欺。歸來無面目,賴有慰藉詞。不謂我無用,謂我不得時。我誠不得時,爾誠少自知。我若為女子,亦應笑爾痴。
此首戲妻之作,通篇白話,不用解讀。「我乏相如才,爾無文君姿。不過凡夫婦,彼此且權宜」、「結髮為夫妻,縱悔亦難離」,皆生活最細微真實處。今世人作詩何益?無補於生計。徒增煩惱耳。其妻不以為怪,反相慰藉:「不謂我無用,謂我不得時。我誠不得時,爾誠少自知。我若為女子,亦應笑爾痴。」情深至此,實在令人欣羨。不過徒有生活經驗,而沒有汲汲好古的精神,其詩亦必不能到此。白露兄首先是善學古人,而後才是能出古人。學而能出,故得成就此一家之風貌。最後分享兩首白露兄的近作:
退半堂兄以其先君畫作見寄,深夜觀之,成詩二首,以答其意君家先君有神技,縮得清江入尺紙。卷付郵筒任提攜,誰知此中有山水。開卷倏忽生雲煙,怳然坐我巔崖裡。宿雨空江漲天外,披霧青山豁眼底。豹隱魚潛任自然,片片輕鷗何處起。數點風帆人不見,欸乃一聲洗心耳。嗟我營營猶未脫,回望家山隔千裡。終日奔走大廈間,縱有斯境焉能至。論詩作畫君傳家,求祿折腰我何已。拂拭此圖長嘆息,起看燈火滿城市。知君憐我貧無買山錢,贈我先君所作之青山。上有蒼茫之雲煙,下有清泠之波瀾。此水發何處,無乃武陵之桃源。此山住何人,無乃姑射之神仙。雲霧綽約不可見,唯有歸帆拂長天。行客欲向何處還,曷為舍此而入塵埃間,營營終日不得閒。不如徑住此江上,深山隨處買春田。惘惘我亦厭塵世,欲往從之何由攀。名韁利鎖不可逭,此境雖好難流連。難流連,心茫然。掩君此畫愧君意,燈前坐誦陶公歸來篇。
這兩首七古,俱可謂詩法神妙。其一正是少陵正傳,其二則得東坡奇趣。讀者細細味之,必以吾論為是。
一位靠「學古」也能把生活寫成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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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詩絕句 十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