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童話大王鄭淵潔因為一口氣買十套房放讀者信件的新聞,小小的火了一把。
自封筆後,已經很少在公眾媒體上看到他的消息了。
鄭淵潔只有小學畢業,卻自學成才,成為我國最有名的童話故事作家。
在80、90年代的時候,就有著過億的版稅收入。
其創立的皮皮魯、魯西西、舒克貝塔和大灰狼羅克系列,陪伴了幾代人的成長。
在二十一世紀聯合國大會上,《皮皮魯系列》和《哈利波特》並列第四,成為世界上最具影響力的文學作品之一。
永不安定的童年時光
1955年,鄭淵潔出生在北京一戶軍人家庭中。父親因為上過幾年私塾,在軍隊中擔任教員。
鄭父的思想十分開明。在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時代,他從來沒有動過兒子一根頭髮。
每當鄭淵潔犯錯,他就讓兒子寫份反思深刻的檢查。
這樣幸福穩定的家庭環境,給予了鄭淵潔極大的安全感。
從小,鄭淵潔就特別崇拜父親。沒事就愛翻父親的書,聽父親講書中的故事。
書看的多了,鄭淵潔的想像力極其豐富。考試的時候,他看到一道關於遊泳池的數學題,就開始了天馬行空的暢想:
遊泳池中有一個大鯊魚,我喜歡的女孩在遊泳時被鯊魚吃了進去,我衝下去英雄救美,也跑到鯊魚的肚子裡。我們倆個在鯊魚的肚子裡探險,女孩怕了,想要回家。
我就說:你是想從鯊魚前面出去還是後面出去呀?前面太危險了,後面的話,有點不衛生······
想到這裡,考試結束。鄭淵潔交了一張白卷,帶著沉甸甸的英雄夢興衝衝的跑回家和父親分享。
四年級時,老師布置了一個作文題目叫《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鄭淵潔想,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那早起的蟲兒不就被鳥吃了嗎?
於是,他以此為題寫了一篇作文。
老師咬牙切齒的呵斥他:「你怎麼能篡改老師的題目呢?」
鄭淵潔說了自己的想法,有理有據,駁得老師啞口無言。
老師讓他將「鄭淵潔是班裡最沒出息的人」連說200遍。
鄭淵潔感到很沒面子,尤其是當著他喜歡的女孩的面。
很快,他就計上心頭。
嘴上說著,偷偷拿出了藏在桌肚的十根炮仗,將芯擰在一起,點燃了。
噼裡啪啦十聲響,狠狠的出了口惡氣。
老師氣得臉色發青,跺腳罵道:「鄭淵潔,你被開除了!」
鄭淵潔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闖下大禍了,回家也沒有好果子吃。於是提前寫好了檢查。
果然,父親臉色陰沉的坐在家裡,等他解釋。
他將檢查遞了過去,結果父親看到最後,噗嗤一下笑了。
因為鄭淵潔的這份檢查寫的故事性極強,懸念、伏筆、衝突一個不少,結局還刻意煽情,將自己塑造成了一個反抗未果的悲情英雄。
父親拍拍他的頭說:「好吧,以後你就在家上學,我教你。」
這段童年經歷,給鄭淵潔帶來了極大的觸動。在他的作品中,總是謳歌頑皮搗蛋但心腸不錯的差生,將刻板偏心的老師以及裝模作樣的好學生,報復似的踩在腳下摩擦。
十六歲那年,從「鄭家私塾」畢業的鄭淵潔入伍,在空軍部隊服役。
坐火車時,隨身帶了一本《愛迪生傳》,當他讀到愛迪生上學三個月後,就被老師勒令退學。愛迪生的母親安慰愛迪生說:沒關係,以後我來教你。
鄭淵潔當著幾十個人的面嚎啕大哭。
幾年退役,鄭淵潔被分配到一家水泵廠當工人。
鄭淵潔的工作特別簡單,上下班就是按按鈕。因此,他每天都有大量的時間來讀書。
他不甘心自己從此就當一名水泵工人,就將以後想從事的職業一個個都寫了下來,然後排除。
最後,只剩下兩個:作家和外語。
從小酷愛讀書的他,當然選了前者。
剛開始,他也沒想成為一名兒童作家。詩歌、小說甚至漫畫,他都有涉獵。
但投出去的信件往往石沉大海。在他的回憶錄裡,這麼形容那段時光:「排炮般的退稿和無聲手槍般的置之不理。」
1977年,22歲的鄭淵潔寫了人生中第一部短篇童話故事《黑黑在誠實島》,說的是一個小螞蟻的所見所聞。
最開始也是被退稿。鄭淵潔有點灰心,帶著退稿信回家過年。
母親聽說了這件事,將兒子的小說翻出來讀,覺得很不錯。還說,我兒子寫了這麼好的故事,怎麼就不能發表呢?
於是,老人家冒著大雪天。一個出版社一個出版社的拜訪。最終,這篇小說在《兒童文學》刊登。
很多年後,鄭淵潔在接受採訪時說:我的母親非常偉大,要是沒有她,就沒有我的今天。
鄭淵潔的育兒心得
1977年之後,鄭淵潔的童話王國開始逐步擴張。鄭淵潔成為了炙手可熱的童話作家。
我是他的老讀者了,為了寫這篇文章。我將書架上早已泛黃的他的童話書,又抽了幾本讀了。
小時候看是激情,成年後看是感動。
和聲名斐然的《安徒生童話》相比,我覺得鄭淵潔的童話更具有現實意義。
安徒生創造了一個伊甸園,告訴小朋友們,英俊的王子和美麗的公主才是天生一對,醜惡的女巫是沒有好下場的。這是一個潔白無瑕的世界,世上所有的汙邪都應該為這份乾淨讓道。
而在鄭氏童話中,他一開始就寫明了這個世界並不「童話」,有勾心鬥角,有爭權奪利,有趨炎附勢,也有偏見和傲慢。這些所有的不公平,都需要我們去抗爭。
「童話」不是天生就有,而是抗爭出來的。
你說,看著《安徒生童話》長大的孩子和看著《皮皮魯》長大的孩子,哪個能更容易的接受這個世界?
揭露官場黑暗、傳播反抗精神、抨擊教育制度······這些沉重的話題,在鄭淵潔的筆下,以一種遊戲的心態被輕描淡寫的擊潰了。
這樣的世界,真的很讓人嚮往。
尤其在講究「根正苗紅」,「個性」還是貶義詞的年代,向不公宣戰,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氣。
1985年,鄭淵潔創立《童話大王》刊物。這本刊物只有他一個作者,理由是,他見不得自己的童話故事和別人的擺在一起。
很多同行都等著看他笑話,猜測他這本刊物,沒幾年就要停刊。
但誰都沒想到,《童話大王》一寫就是二十年。累積銷售一億冊。
後來,鄭淵潔的兒子鄭亞旗出世。
本來鄭亞旗也是在學校上學,但五年級的一天。鄭亞旗放學後撲進老爸懷裡,痛哭道:「鄭淵潔,老師說我是個屁。」
鄭淵潔大驚失色,老師怎麼能這麼說呢?
於是,他讓鄭淵潔輟學在家,自己教他。
對於兒女的教育,一直是鄭淵潔最為自豪的所在。
首先,他信奉足夠的愛才能教出好孩子。他從來不擺父親的架子,習慣和孩子交朋友,從來都是直呼其名。
而且他還十分愛護妻子,愛護周圍的每一個人。
言傳身教,要讓孩子成為一個博愛的人。
他將知識都編成了故事,讓孩子快樂學習。皮皮魯系列就誕生在鄭亞旗輟學期間,起因是他想讓兒子有個玩伴。
以下是他編寫的家庭故事教材。
道德篇《羅克為什麼不是狼心狗肺》
安全自救篇《皮皮魯送你100條命》
法制篇《皮皮魯和419宗罪》
寫作篇《舒克給你一支神來筆》
創新和懷疑篇《腳踏實地目空一切的貝塔》
哲學篇《魯西西和蘇格拉底對話錄》
性知識篇《你從哪裡來,我的朋友》
史地和藝術篇《309暗室之木門》
金融篇《點鐵成金術》
數理化篇《五角飛碟折騰數理化世界》
後來,鄭亞旗去到政法大學演講,發現這裡的本科生,刑法背的還沒他熟。
鄭淵潔覺得十八歲是個分水嶺,十八歲之前,孩子要什麼他都會給,十八歲之後,他一分錢都不會給。
在鄭亞旗小時候,鄭淵潔有一次到廣州出差,看到玩具店裡有個高達。十分開心,連忙買下來送給兒子。
他上飛機前和好友說:如果我墜機了,請你買一個一模一樣的送給亞旗。
鄭亞旗輟學在家,鄭淵潔最擔心的一點就是:剝奪了孩子早戀的機會。
他時常憂心忡忡的催促鄭亞旗,趕緊找一個女朋友,多認識認識同齡的女孩兒。
後來,鄭亞旗真的在網上認識了一位女網友。
對方問他:知道F4嗎?
鄭亞旗不知道,蹬蹬蹬的跑上樓問老爸:鄭淵潔,你知道F4嗎?
鄭淵潔頗為自豪的說:你可算問對人了,這是老爸的專業。我以前就是空軍,F4是美國戰鬥機。
鄭亞旗崇拜壞了,也這麼告訴女網友。
哪想到對方不屑一顧,說:什麼呀,我奶奶都知道F4。從此消失。
鄭亞旗的初戀胎死腹中。
鄭淵潔坦言自己是有爺爺情結的。因為從小生活在北京部隊大院,經常聽到周圍人說:我是你大爺。
他就特別憧憬自己能抱上孫子的那一天,那樣他就能名正言順的對小傢伙說:我是你大爺。
鄭亞旗十八歲生日那天,他送了鄭亞旗一輛小汽車。車裡有一個安全套,為了早日實現自己當爺爺的心願,他用大頭針將安全套都扎了一個洞······
後來,事業有成的鄭亞旗投桃報李,每年都送鄭淵潔一輛小汽車,車裡放什麼就不知道了。
每每這時,鄭淵潔都有些後悔:早知道送他房子了。
2008年,汶川大地震。
那時,鄭淵潔有六本書正在重印,能拿到38萬的稿費。
鄭亞旗說,鄭淵潔都捐了吧,四川有你的好多讀者呢。
剛開始時,鄭淵潔還有些不捨得。但當他將三十八萬全捐出去時,內心油然而生一種充盈的幸福感。
這麼多年,越來越大的房子,越來越鼓的腰包都沒能帶給他這種感覺。只有鄭亞旗能帶給他。
因為兒子真的成為了一個充滿愛的人。
後來玉樹地震,他又捐了一百萬。
之後,鄭淵潔始終奔走在慈善的第一線。
尾聲
鄭淵潔對子女的教育,有很強的借鑑意義,但很難複製。
因為在那個時候,正值改革開放,國家飛速發展的時期。只要敢拼、肯幹都會有出人頭地的機會。
而現在大不一樣,新基建大局已經布下,重體力活和低創造力的崗位漸漸都被AI取代。科技變化日新月異,每天都有大量的新事物湧出。
只有不斷的學習,才不會被時代拋棄。
沒有什麼鐵飯碗,強大自己是解決問題的唯一途徑。
鄭淵潔的成功,難免給他帶來了一些局限性。就如前文所言,他的作品中千篇一律的歌頌好心腸的差生,將好學生和老師,貶低的一無是處。
這樣確實有失偏頗。
當然,這樣的局限性是時代賦予的,在所難免。
今年,鄭老爺子已經65歲了,幽默健談,為人十分爽朗。
他十分重視小讀者,幾年前我看見他發了一條微博說:一個作家最重要的財富,不是稿費和房子,而是這些讀者們。
配圖是他和一張讀者的照片。
晚年,他越來越活潑,喜歡背著行囊到處玩兒。每到一個地方,問問當地有沒有看他的書長大的孩子們,然後請這些讀者吃飯遊玩。
真是越活越年輕。
作者 李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