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撐著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一樣的結著愁怨的姑娘。」這大概就是安徽存留給我最初的印象——溼潤的空氣,高大的馬頭牆,青灰色的石板路,還有步伐憂鬱的徽州姑娘。
古往今來,安徽文化自成一派,徽商、徽雕、徽劇、徽菜、徽派建築、新安藝術,每一宗都源遠流長。其中,徽派建築是中華大地上的一抹亮色,她與安徽的山水田園巧妙地融合,演繹著中國古典神韻之美,不僅是安徽文化旅遊獨特之魂,也是「安徽旅遊再起步」的品牌符號,足以傲世。
2016年,歙縣計劃投資1.2億元,對徽州古城、許村鎮、漁梁街、棠樾村進行整治,並完成3個古村落的整治利用、152處單體古建築的保護利用。截至目前,31個重點項目全面開工建設,開工率100%,已經完成投資8300萬元。
未來,安徽文化旅遊IP的構建,更需要重新審視徽派文化的傳承價值。
徽派建築:徽文化之魂
粉牆黛瓦的徽派庭院,頻繁地出現在眾多著名的藝術作品中,名聲傳遍大江南北,這是人們對她由衷的喜愛。
徽州古村的每一座古庭院,都是一座建築藝術的集大成者,粉牆黛瓦和高高的馬頭牆、殘缺的磚雕、鏽跡斑斑的門框,還有那泛著悠悠青光的石板路,訴說著一段段陳年往事。
馬頭牆是徽派庭院的標誌性建築。人們在區分江南和別處的不同時,除了小橋流水古鎮,還有一個標準就是看馬頭牆的特徵。
然而,馬頭牆建築也不是千篇一律的。蘇州民居馬頭牆多為五段,按長度劃分疊落,更為豐富和複雜,比較有匠氣;而徽州的馬頭牆多分為三段,中間一根很寬,兩端很窄,簡單而對比強烈,更加粗放、生活化。
蘇州園林的主人大多來自官宦,他們肯為了一塊像觀音的太湖石揮金如土,而徽派庭院卻與「陽春白雪」的園林大佬們有所不同,古村的主人更願意簡單地複述兩個字——活著。比起那個水網縱橫、美女採蓮,不能不憶的江南,徽州古村則顯得更加深沉而恬靜。
徽派建築以民居、祠堂和牌坊最為典型,被譽為「徽州古建三絕」,主要流行在古徽州地區(今安徽省黃山市、宣城市績溪縣、江西省婺源縣)以及泛徽州地區(浙江淳安、江西浮梁)。
大浪淘沙,歷史長河中積澱下來的是具有價值的,當諸多宮闕都已經灰飛煙滅,凝聚了無數社會生活精華的一石一木卻依然存在,並且熠熠生輝。社會變遷,人事更替,黃金白銀可以外流,唯有這些古祠堂、古牌坊、古居民,只有在徽州,才能真正體味到她們的美麗神韻。如今,她們歷經滄桑的殘存,更顯稀缺的尊貴价值。
徽州三雕:稀世珍品
2012年全國第三次文物普查數據顯示,現存的徽派建築多集中在黃山市,約6264棟,絕大多數都沒有得到有效保護。
近20年是徽派古建築人為破壞最為嚴重的時期。隨著徽派建築收藏價值的上升,價格也水漲船高,當地人開始倒賣自家的徽派房屋建築。
影視巨星成龍喜愛收藏,他收藏的第一棟徽派建築是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一棟房子才9000塊錢,那恰是徽州古建境遇最糟糕的開始。如今,一套徽派老宅輕者也要上百萬。除了價格上的誘惑,自然災害也是村民們拋售自家老宅的一大重要原因,南方的梅雨季節和白蟻也在一點點侵蝕著建築裡的木頭框架,木頭腐爛,導致坍塌。這些脆弱的徽派建築需要不斷地維修、保護,而維修古建築是一件費時又費財的事。成龍就曾花費數千萬港幣修復他收藏的老宅。這對當地人來說勞財傷神,並不討好。
「徽州三雕」是徽派建築中木雕、石雕、磚雕的統稱,是徽派建築精美細節的完美體現,最主要的是,三雕體積小,易買賣。發現這些小構件可以賺錢後,當地村民開始拆卸、出售自家的三雕,一塊精美的木雕能賣到80萬元。利益可觀,偷盜猖獗,很多古建築群在逐利的狂潮中四分五裂,成為一種財物標誌,散落為富貴人家的私藏品。
我曾採訪過一位把整座徽派園林搬回家鄉的收藏家——劉希樂,他說,「結緣徽派建築,是一次偶然,本來是去徽州搜尋木雕,走到一棟要拆的老房子前我震驚了。重簷飛角、精細的雕鏤,雖然年久失修破敗不堪,但透過厚厚的塵土依稀可見建築構造的考究和美輪美奐的工藝。」
在劉希樂眼中,這不只是一棟房子,更是一個鮮活的生命。面對老房被拆的命運,他決定拯救它,方式就是把它整體移回家鄉。
像成龍和劉希樂這種個人意願保護徽派建築的收藏家還有很多,這種「金絲雀」式的保護方式,對於徽派建築的保護微乎其微。文保專家曾表示,徽派古建築最好的保護方式就是原址保護。保護的不僅是古建本身,還有古建與周邊環境之間的文化關聯,徽派古建則尤其如此。
西遞-宏村:古村落保護典範
縱觀安徽全省,整個地區只有在西遞、宏村這樣旅遊業發達的地方,古建保護狀況還算不錯。
截止目前,在全國212個5A級景區中,依託古村落開發的5A級旅遊景區有6個,其中安徽就佔了3個:分別是安徽西遞-宏村景區、龍川景區、古徽州文化旅遊區。這些古村落以其獨特的自然環境、建築風格、人文氣息和生活方式,吸引著懷有獵奇心的遊客們。
在巨大的客流量背後,人們同樣關注著它的開發模式。如何很好地保護千年古村的原貌和韻味,又能把它開發成為旅遊熱點而可持續發展,是徽派建築保護與開發需要思考的問題。
每年固定到宏村寫生的小夏向我描述著她眼中的這座著名的徽派古村落:「在宏村寫生有8年了,我應該算見證了她的成長期,最初的寧靜到今天的繁華,人和車多了、商家多了、時尚多了,但是這裡的建築和文化並沒有太大改變,我不用擔心今年畫完了明年再來都不認識她了。」宏村找到了一種還算完美的方式,取長補短和兼容並包的旅遊發展戰略
和宏村的徽派建築一樣保留完好的還有當地的食物,「重油、重色、重火工」的三重特點給遊客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當地特色招牌菜臭鮭魚,嫩而鮮美,有一種發酵的特殊香味,那是徽州民間智慧的創造和傳承。
宏村的夜晚和很多古鎮不同,沒有五光十色的酒吧街,沒有嘈雜吵鬧的噪音,讓人能真正感受到他獨有的節奏和味道。波光粼粼的湖水迎著燈光,一股詩情畫意的味道,古老的牛腸形水系設計貫穿全村,無論從哪個角度走進,最終總能殊途同歸。
確實,宏村在保護古建築和文化方面做得比較周全,沒有烏鎮初期的遷走原住居民的「空心城」烏龍,也沒有麗江欺客、宰客等旅遊亂象。在旅遊開發中讓原著居民參與進來,使傳統文化和生活氣息得以延續;在原有的老宅上進行修復和保護,使古鎮不失原味。代表了古村落旅遊景區開發的最高水平,成為所在區域的旅遊龍頭和先進典範。
從宏村的成功案例中我們可以分析出,依託周邊自然環境、古建築村落和豐富的當地文化,配套必要的基礎設施和服務設施,成為收費式古村落,通過吸收大量資金,不僅增加了當地人收入,提高了就業率,也為古建築的保護和修復提供了長久的空間和資金上的支持。這種良性循環必然是如今安徽對保護古建遺產群和文化遺產可以採取的有效手段。
徽派文化:魂歸何處?
安徽之所以叫安徽,是取安慶府和徽州府的第一個字組成。
古徽州一府六縣,即歙縣、黟縣、休寧、祁門、績溪、婺源,府治在歙縣,「一生痴絕處,無夢到徽州」,這是湯顯祖對古徽州的讚美。歷史上的徽州府赫赫有名,和藏文化、敦煌文化並稱為中國三大地域文化之一的徽州文化正誕生於此,縱橫明清五百年的徽商也是從這裡走出,徽派建築的魂也躺在這裡。
然而現在的徽州早已不復當年,好多人甚至不知道這個地方。1983年原徽州府治(今歙縣)所轄的湯口等地劃屬安徽省直轄,成立縣級黃山市;1987年為響應中央打好黃山牌以發展旅遊業,縣級黃山市撤銷,併入由「徽州地區」改名為黃山市的地級市,古徽州變成了黃山的一個區。又加上徽州「一府六縣」中的績溪劃分給宣城,婺源割讓給江西,從此古徽州名存實亡。連人民日報都喊出了一句「可惜從此無徽州」。
作為古徽州域名的唯一傳承地,徽州本應該成為徽派文化的深度體驗地,如今卻鮮為人知。還有一件有意思的事,即使是對徽派文化有興趣的人來到這裡也有點找不到北的感覺。來了黃山市會發現徽州區也不能說就是真正的古徽州,真正的古徽州是在歙縣,也就是徽州府千年來從未變過的治所歙縣。這種地理上的複雜就已經把很多遊客搞暈了。
而被分出去的兩個地方:婺源劃入江西後,憑藉依山而居的徽派建築,粉黛青瓦和馬頭牆,滿街林立的牌坊,精緻的徽州三雕,和身後傳承了上千年的徽州文化,得到了「特別對待」,視若珍寶。
江西大力支持徽派古建築在婺源遍地開花,開車走國道,從將要進入婺源開始,公路兩側的建築就被統一規劃,高高的馬頭牆、粉黛青瓦隨處可見,甚至連公用廁所都是徽派建築風格。同樣,婺源對徽州文化的保護與推崇,也給她帶來了非常可觀的旅遊收入,是江西文化旅遊可以耀世的一張王牌。
績溪歸為宣城後,也快速發展成了宣城最富裕的旅遊縣。這和績溪背後的徽州建築、徽派文化一樣有很大的關係。
「一個地區是否文明,不是看這個地區曾經有過多少文明,而是看它如何對待文明。」
縱觀全國,很多地方和景區都有蓋建徽派建築,比較明確的風格、容易被模仿和引得人們的審美,是其能夠跨越地域廣泛復建的原因。徽派建築藝術是古人智慧的結晶,存在繼續傳承下去的價值。
當安徽喊出「旅遊再起步」的雄心壯志,首先應當重視的是徽派文化和徽式生活的價值回歸。不管從中國,還是從世界範圍來看,徽文化和徽生活,才是最能體現安徽旅遊內涵的文化IP。(柏亞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