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聞記者 王國平 張元玲
8月26日，「白銀強姦殺人案」犯罪嫌疑人高承勇被抓獲。
該案曾被網友稱為「四大謎案」之一，當地警方的追兇過程更是跨越近30年。
根據甘肅省公安廳的披露，偵破該案的核心關鍵，是通過Y-DNA染色體檢驗。這到底是什麼技術？曾參與該案數據分析的復旦大學生命科學院教授李輝，對此進行詳細解讀。
參與破獲多起大案的李輝是中國培養的首位人類生物學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之一就是人類生物學，包括人類群體的遺傳多樣化、基因環境和疾病的協同進化、人體形態特徵的基因關聯等。
DNA
「與高承勇相關的關鍵信息」
首先，梳理一下該案的資料背景。根據目前信息，白銀系列案件的案發時間從1988年到2002年，跨度很長。
期間，雖然嫌犯留下了足印、指紋、精液、DNA等身體特徵線索，甚至有模擬畫像，但警方一直沒能將其抓獲。
本世紀初以來，白銀警方曾先後啟動全城查指紋、抽血驗DNA等排查案犯方式，最後也沒能找到真兇。
今年，案件啟動重新調查。根據警方披露的過程，民警在海量信息中找到與高承勇相關的關鍵信息，並提取他的指紋和DNA，與當年命案現場留下的指紋和DNA進行信息比對，就此確定他的嫌疑人身份。
關於嫌犯的DNA，之前就已經掌握了，為何沒能破案呢？
有一句話很關鍵：「與高承勇相關的關鍵信息」。這個關鍵信息是什麼，截至目前警方尚未公布相關信息。
不過28日在貼吧等網絡空間，有人發布了一個此次「破案經過」。封面新聞記者多次與發帖者溝通，尚未收到回復。不過記者據此請教多位專業人士，均表示「十分可信」。
帖子裡寫的大體經過就是：本案嫌犯的一個遠房堂叔高某某，因犯事在押。後在進行Y-DNA染色體檢驗時發現，與資料庫中白銀連環殺人案兇手在案發現場所留DNA高度吻合，於是當晚連夜上報並將樣本送甘肅省廳鑑定中心裡做Y-DNA覆核檢驗並進行家系排查。
然後，專案組倒查該家族男性成員，挨個篩排分析，最後確定高某遠方侄子高承勇具有時間空間和具備作案條件。26日將其抓獲後，經細胞核DNA檢驗，與當年的DNA完全一致，確認高為嫌疑人，高某全部交代並認罪，案件成功偵破。
案件告破後，公安部刑偵局通過官微發出通告稱，警方此次「確定了利用新科技手段對原有生物物證再利用的主攻方向。專案組按公安部工作組的工作要求加強科技攻關力度，很快取得了重大突破。」
「Y-DNA染色體檢驗」
可初步鎖定嫌犯家族姓氏
那麼，「Y-DNA染色體檢驗」究竟是什麼「新科技手段」，可以如此迅速破獲懸案？
曾參與該案數據分析的復旦大學聲明科學院教授李輝，接受封面新聞採訪時表示，該案的核心技術是以Y-DNA染色體鑑定為基礎的男性檢測，簡單說就是大眾熟知的親子鑑定技術。
李輝說，從人類學角度看，所有DNA系統數，最好的就是Y染色體，男性的染色體。
女性的染色體是XX，男性的染色體是XY，Y染色體一定是男性的，也只有男性有，所以它在家族裡代代相傳。
「舉個例子，你的Y染色體全部來自你父親，你父親全部來自你爺爺，可依次往上推。然後反過來的話，你父親如果兄弟兩個，那麼兄弟兩個人的Y染色體非常接近，因為都是從父親傳下來的，只不過再加上自己個性化的一些突變，但突變非常非常少。因為兩兄弟的Y染色體都是同一份拷貝，這樣的話，兩個人關係越近，他們的Y染色體就越相似。」李輝說。
李輝進一步解釋，因為Y染色體具有這種特性，那麼就可通過這種相似度搞清楚兩人之間的關係。「從理論上講，Y染色體類型，在家族間肯定是一致的。如果調查工作做得好，把譜系構建好的話，就可以把Y染色體分得非常細，就可以搞清楚每個地區，每個縣，每個姓氏的類型。」
北京一位資深法醫向封面新聞記者介紹，一般來講，傳統的辦案模式是將在現場提取的DNA數據與犯罪嫌疑人進行比對。這種模式要有兩個前提，一是罪犯在現場留下了DNA數據，二是需要提取到嫌疑人的數據。
「白銀案」就是現場有數據，但無法找到高承勇的數據，從而一直無法破案。李輝說，現在通過Y染色體的檢驗技術，可以初步鎖定嫌犯家族姓氏以及地域分布等，極大縮小了偵查範圍。
該技術還可應用在
「打拐」等領域
作為主攻Y染色體研究的學者，李輝曾用該技術協助警方破獲了很多案件。
「我們已把全中國所有男人的Y染色體都搞清楚了。」李輝說，每個家族都可找到一個獨特的Y染色體特性。Y染色體永遠是父子相傳的。「整個中國人所有的男人，他們互相之間什麼關係，大致的網絡結構我們都已經清楚了。」
至於檢測的方法，李輝說，只需抽取幾毫升血液即可。
李輝說，通過Y染色資料庫可以把範圍鎖定得很小，但再精準的就需要進行下一步調查。
「這個精準的細緻調查，需要公安系統解讀。我們現在所做資料庫，對公安系統來說，能定一個大方向，但沒辦法很細。具體細的工作，必須要公安法醫系統來做。」李輝說。
「Y-DNA染色體檢驗」除了可用於破獲類似「白銀案」外，在其他領域同樣可以被很好的應用。「如過能將這項技術做的很細緻，全國的系統都配合去做的話，那麼像人員走失、拐賣等案件就非常容易解決了。」李輝說。
早在15年前的2001年，李輝團隊就曾對1200多個中國人進行DNA檢測。結果顯示，他們都是屬於從非洲出來的三個小分支。這也印證了科學家長久以來的一個觀點——人類的祖先們從非洲東部出發，沿著海岸線從西亞走到東南亞地區，最終從南方進入了中國大陸，成為今天中國人的祖先。
李輝說，對人類基因研究的深入，當然不是為了證實神話傳說，而是為了找出人類的發展軌跡。
（責任編輯：馬郡 HN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