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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萱小蕾、
晚上許可西跟張若塵又吵了一架。張若塵找不到衣櫃裡的襪子,便怒斥許可西總是亂收東西。許可西心裡正窩著火沒處發,吼了回去,那是你老媽上來收的,關我什麼屁事!完了又補上一句,以後你的東西你自己收拾好了!
張若塵吵完後走到陽臺上接了個電話,然後甩門出去了。許可西上網到深夜,一邊看著時間一秒一秒流逝,一邊側耳聽外面有沒有門鎖轉動的聲音。
直到凌晨一點多,張若塵才回來。洗手間裡水聲響了一陣,還伴著張若塵的嘔吐聲,之後就聽到他推開了客房的門。
許可西的心漸漸有些涼,幾天前張若塵說公司有應酬,喝酒到很晚才回來。許可西討厭他的酒味,將他趕到了客房,並告訴張若塵說:現在流行「分床族」,你若總是這樣,我們以後分床睡好了。
幾天以來,張若塵似乎和許可西槓上了,一直睡在客房。
網上說「分床族」是為了讓距離產生美,少點倦怠,提高夫妻感情質量。可是許可西如今覺得身邊沒了張若塵,卻是如此的不安。她在空蕩蕩的大床上翻了幾個小時,才強迫自己勉強睡去。
第二天上班,許可西仍然覺得很失落,不知從哪天起,張若塵的應酬多了起來。老闆請客戶,他做陪;老闆心情好或不好找人喝酒,也叫他做陪。張若塵的解釋是,公司正裁員,老闆身邊又正缺人,當然要百般迎合一下。
許可西找不到理由阻攔,但一時又接受不了天天以她為中心的老公突然圍著別人轉。雖然他圍著的人是個老男人,但老男人身邊或許還圍著別的女人。
許可西覺得不自在,又找不到出口,於是莫名其妙地生點悶氣、找張若塵一些小岔。她原本想等著張若塵像以前一樣,哄哄她,眼神專注地讓她放心,可是張若塵的反應卻如此漠然。
許可西心神不定地盯著手機上大排的好友看了又看,選了一直顯示在聽音樂的林桉。然後說,我要瘋了……
別!林桉回的很快。接著問,要不我陪你去轉轉?
許可西吃驚地問,你回來了?
林桉笑,才回來兩天,還沒想到理由聯繫你。
林桉跟許可西是大學的同學,兩個人在大學期間曾有過一些火花,但是還沒有來得及確認關係,就各奔東西了。畢業後林桉去了外地工作,偶爾回來看看父母,跟許可西的聯繫,也只限於網絡或者電話,沒有再見過面。
許可西面對突如其來的邀請,有些不知所措。不在同一個城市的時候,她們聊天,有時隱隱會有些想見對方。真的能見了,卻又開始猶豫。
她發了個委屈的表情說,我還在上班,走不了,不然我也想去轉轉呢!嘴上這樣說,心裡卻想,要是真的去轉,轉去哪裡呢?因為去不了,所以也沒再多想。
十五分鐘後,卻收到林桉的信息:我在你公司對面的咖啡廳等你。
許可西心情複雜地請了兩小時的假,然後去了咖啡廳。
林桉還是老樣子,幾乎跟大學的時候沒什麼變化,只是眉宇間多了幾分成熟。見到林桉的時候許可西心裡有幾分激動,可又掠過一陣尷尬。
林桉替許可西要了杯藍山。許可西衝林桉笑了笑,心裡有些感動。分開這麼多年了,沒想到林桉還記得自己喜歡的東西。
兩個人七拉八扯地聊了一陣,氣氛有些嚴肅,顯然沒有手機裡聊得自然。許可西目光閃躲,不時看看玻璃窗外。
林桉像是突然想起似的揚起手,他左手的小拇指上有個戒指。
好不好看?淘了很久得來的。
許可西極力裝出感興趣地樣子,一邊說,好像不錯,看看先!一邊伸出去手去取戒指。手指觸到林桉的手,有異樣感覺,就急忙停了下來說,這麼緊,拿不下來呢。
林桉只好自己摘了下來,遞給許可西。戒指純白,上面有兩排字母,不知道是哪國的文字。許可西看不懂,拿在手上轉了一圈說,我只認得這個「I love you」。
林桉似笑非笑地問,喜歡嗎?
許可西,還行吧,很配你的手。說完輕輕將戒指放回林桉手裡。一雙白晰又細膩的手,瘦的不像話,讓人又憐又愛的那種。她忍不住脫口說,手比戒指還好看呢!
那不如戒指留給你吧,我手就夠好看了,所以用不上。林桉一臉微笑,又把戒指放進許可西手心裡。
可是這個字母是什麼意思呢?許可西嘟囔了一聲,隨手將戒指就套在了手上。
回到公司後,許可西在籤名上寫道:好帥的手。
林桉發消息過來說,還在想念我的手?還是又看上別的手了?
許可西笑,這還用問嗎?林桉便不說話了。
就是,還用問嗎,當然是你的手了。
兩天後,因為襪子,許可西跟張若塵又吵了。這次是許可西把襪子移回了柜子裡,可是張若塵卻去上次的箱子裡找,於是又唇槍舌戰了一番。
吵完後張若塵披著沐浴露的香味出門了,行至門邊時,還不忘側身照了下鏡子。許可西覺得胸腔裡有一團火在燒。
她把自己扔在床上,良久心情還是平靜不下來,從前的張若塵,下班後幾乎不出門,在家上上網看看電影就罷了,如今三天兩頭往外跑,而且每次出門前還找岔。許可西想,到底哪裡出了錯呢?是自己提出的那個該死的「分床」問題嗎?
想著,就拿起手機給林桉發信息了:難道生活就是一直妥協,忍耐,退讓嗎?
活著就是這樣,你只能試著接受它。林桉很快回過來。
這樣活下去有什麼意義呢?真不想活了。
別。活下去因為還有期待。
期待?期待什麼呢?期待改變嗎?許可西有氣無力,對林桉的回答並不滿意。
有期待你就會等待,等待如你所願的東西到來。林桉又說。
這麼說,我只能等了,哭一場罷了。說完她還真就委委屈屈地流了淚,一邊哭一邊想:什麼東西是如我如願的呢?
手機再震動:別哭,哭也沒有用啊。
不是說《哭過就好了》嗎?這首歌許可西記得,是林桉介紹給她聽的。
假的。我試過了,你還是出去轉轉吧,這樣悶著會悶壞的。
好吧,我起來,吃點東西去西街的CK咖啡吧坐一會。許可西覺得心情好了些,爬起來準備出去,又拿起手機打字:謝謝你。
林桉沒了動靜,許可西來到廚房,隨便抓了塊麵包嚼了幾口,然後走到窗前,一陣風襲來,她打了個冷顫。掩上窗,她又打消了出去的念頭。
許可西百無聊賴地打開電視,裡面正在播放《新相親大會》,其中一個女嘉賓因為不喜歡某男生,所以拒絕跟他一起坐自行車。還調侃說:我還是坐在BM裡哭吧!
許可西聽得心裡一凜,就想起了跟張若塵戀愛的時候,常常就坐在他那輛破舊的自行車後面,迎著陽光一起去上班,趕著夕陽一起回家。那時候,她的確是每天窮並快樂著,兩個人的笑容,就是彼此的動力。
如今,張若塵工作有了起色,雖然沒有BM,卻也有輛BK代步。兩個人的笑臉越來越少,隔膜卻越來越多。
她沒忍住給張若塵打了個電話,響了很久,終於接起來了。那邊很安靜,許可西心裡又打了鼓,問他,多久回來?張若塵說,陪客戶,在KTV,你先睡吧。許可西質問,KTV那麼安靜?張若塵有些不耐煩,我專門到洗手間來接的,不然怎麼聽得見?
許可西掛完電話,覺得沮喪極了,狠狠按掉電視回到電腦前。想起林桉,就把籤名改了:走了一半,太冷又回來了。
林桉很快發來消息,一連串的省略號。
許可西突然覺得心裡有點內疚的成份,好像毀了林桉的約了一樣。然後再強調了一句:今晚真的很冷啊!
林桉發了個白眼的表情過來,然後說,無視!
許可西挑逗性地問,怎麼?你不會一直在CK等我吧?
林桉賣了個了關子,你說呢?
接下來的幾天,林桉一直不在線。偶爾發個信息來。很簡短。吃飯了嗎?在哪呢?在幹嘛呢?
許可西專心地回,只是也簡短。有時林桉也會說:不去哪裡轉轉嗎?
許可西答:下雨呢。
那邊說:也是。
然後再問一些諸如你在哪?做什麼之類的話,後面便不了了之了。
元旦節晚上,張若塵居然還是有應酬,雖然又發信息又打電話給許可西道謙,許可西嘴裡說著沒事,但心裡仍然像堵了一塊冰一樣。
林桉又發來信息,去哪轉轉就好了。
許可西突然很決然地說,好啊,去哪?
林桉大概覺得有些突然,所以無措的說:不知道呢。
那就說明你根本沒打算要去轉,所以不知道!許可西硬生生地按了發送鍵。
林桉帶點妥協地說,唉,下雨,沒辦法……
許可西沒再說話,她知道,兩個人都在找理由不去轉,可是又怕再不去轉,就會錯過一些東西。或許這種轉轉說白了就是單獨見一面吧?
但距離這東西,越是保持,越是會讓人瘋狂的。再過幾天,林桉又要走了,這一走,誰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呢?
許可西終於還是下定決心出了門,那時天空只是飄著些小雨絲,所以赤手空拳傘也沒帶一把。
林桉十分鐘前發的那條信息已經被她刪了。十幾天裡,林桉說「轉轉」說了很多遍。許可西至今還是不太理解這個詞,怎麼轉呢?
找個地方坐坐?一起吃飯?還是一起無目標地走?或是發生點實質性的關係?不管怎樣,許可西覺得,應該發生點什麼,不然這顆心怎麼就這麼不舒坦。
林桉收到許可西信息的時候,正被家裡的七大姑八大姨纏著一起去西餐廳,非去不可那種。正在考慮怎麼辦,許可西電話就打進來了,你在哪?
林桉說,要去家庭聚餐,你來嗎?
許可西這邊已經聽到電話那頭一個女人在問了:誰啊?她沉默了幾秒說,不去了,我掛了。
掛完電話的許可西,發現公車已經到站了。她有點茫然,一個人站在站臺上,雨又下起來了,回去的車站就在馬路對面,可是馬上掉頭又覺得萬分失落。
她在冰涼的椅子上坐了一會,看眼前燈光裡不斷墜落的雨滴。
她想知道林桉到底會說什麼?會怎麼樣表白?會有什麼舉動?她是想見他一面,了卻心願,就再也不見的態度來的。
有時候,有些愛只是沒有確定,所以才一直耿耿於懷,一旦彼此心意明了,就有兩種可能,要麼釋然了,要麼欲罷不能越陷越深。
許可西覺得,她跟林桉都屬於那種理性的人了,不至於會有第二種結果。
於是又拿出手機,發信息給林桉,CK很安靜,你要來嗎?你不來我就回去了?她想,如果林桉回信息,她再趕去CK也是來得及的。
可是信息石沉大海了,半晌沒有動靜。她掏出手機看了幾次,雨更大了,點點滴滴隨風冰冰涼涼飄在她頭上身上。
她站起來,索性走進了雨裡。或許,走回住處去,也是可以的吧。她想。
許可西回到家裡,改籤名,又反覆放了王菲的歌來聽。沒有想像的那樣難過,反而很平靜,很慶幸。
兩個不該有任何聯繫的人,不單獨見面是對的。誰知道是不是都那麼壓抑那麼深在愛著對方呢,這一見,搞不好,就有了第二種結果。
如果那樣,定然要天翻地覆了,所以,她突然有種死裡逃生的感受。
抬手打字時,許可西看到指上的那枚戒指,猶豫了一下,輕輕摘下來扔進了垃圾桶。到最後,她也不知道林桉當初把戒指戴在小指上的意義。上面那些希臘文是林桉訂做時刻上去的,那句話是:哪怕愛你一小時。
其實很多時候,沒有一小時的愛,只有一小時的錯過。或者說 ,有那樣的猶豫和錯過,感情世界才相對更安全。
九點半,林桉回了家。手機沒電加單向停機,所以錯過了許可西最後的信息。
林桉告訴許可西原因,許可西反應有些冷淡。然後就是一長段沉默。林桉肯定看到了許可西的籤名:天意,什麼都不想再要,只要活著就好了……
十幾分鐘後,林桉的籤名裡落下幾個相同的詞:沉默。沉默。沉默。然後安靜地下了線。許可西的心突然就痛了幾下。或許是吧,這是天意,她跟他,一直離的這麼近,卻又若天涯一般遠。轉了一圈,還是轉不出那些妥協,忍耐和退讓吧?她這樣想著,眼淚就從臉上滑了下來。窗外,雨又停了。
十點多,張若塵就回來了,一臉笑意,手裡還提著一袋吃的。見許可西正站在冰箱前,就招呼說,過來過來,你肯定餓了是不是?
許可西垂下眼瞼,終於沒忍住誘惑,跟張若塵在餐桌前大吃了一通。吃完後張若塵說,有個新電影,等下一起在電腦上看吧?
許可西咬住半截薯條,看了張若塵一眼。張若塵正嘻皮笑臉地等著她看過去。許可西覺得兩個人像小孩一樣總是鬧些小彆扭,想來就笑了出來,心情也舒展了許多。
這時許可西的手機收到一條簡訊息,是林桉發來的:我明晚就走了,想見你一面。
誰呀?張若塵伸長脖子,想湊上來看許可西的手機,被許可西避開了。
垃圾信息。許可西說。說完順手把信息刪掉了。
看完電影,張若塵便去睡了。這次,他沒有去客房,臨睡前還吹了口氣給許可西,曖昧地說,看,我只喝了幾杯酒,為了保持口氣清新哦。快來睡吧,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