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在產房目睹一位位孕媽媽拼盡全力、青筋畢露試產的模樣,我總想為她們鼓鼓掌。發自肺腑的佩服。
但,如果你是孕婦,正在生孩子的關鍵時刻,聽到「啪啪啪」的掌聲,第一感覺要麼是「這個大夫有病吧」,要麼是「大夫你看我用勁兒不好也不用威脅我吧……」
產房永遠都不是沉默的。有孕婦因為宮縮痛苦的呻吟聲,有家人發來的加油打氣的微信,有新生兒的啼哭聲,有醫生助產士的說話聲,有胎心監測儀、心電監護儀、輸液泵的嘀嘀聲,甚至還有孕婦及家屬玩手機遊戲的聲音。
最折磨人的就是孕媽媽們因為宮縮而痛苦的呻吟聲。
有的孕婦會克制地吭吭哧哧,或者倒抽氣。有的孕婦會抓著床幫,默默地流淚。有的孕婦會痛哭失聲,在宮縮加劇的時候甚至會尖叫。還有的孕婦十分堅強,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現在生孩子的主力軍基本上是90後。這一代90後的姑娘,基本上沒有受過這麼大的罪,沒有經歷過這麼劇烈的疼痛。
眼睜睜看到一位位冷靜自持的姑娘,因為宮縮的逐漸加劇,發出難以抑制的痛苦呻吟,哪怕是鐵石心腸的人都會難過。更何況是陪產的家人。因為害怕疼痛而選擇剖宮產的孕婦一直佔有不小的比例。沒有剖宮產指徵的孕婦單純因為怕疼而去做手術,我們一方面為孕婦失去試產機會而惋惜,另一方面也尊重她們的決定。
所以,在分娩鎮痛獲得國家層面大力支持的時候,作為產科醫護人員,我們特別開心,還做了幾次分娩疼痛的體驗營。讓準爸爸、麻醉科男醫師、產科男醫生都去體驗了一把。
硬漢落淚的場面十分精彩。
黑黑壯壯的準爸爸靠在妻子的肩膀上,面目猙獰,雙手握緊妻子的手。而大多數妻子都會選擇說出通關密語:「大夫,我同意分娩鎮痛。」進而取下電刺激設備,終止愛人的痛苦。
麻醉科男醫師、產科男醫師在三級疼痛的時候已經表示痛苦難忍,在六級疼痛的刺激下堅持了沒幾下就強烈要求終止了此次體驗。
個別堅持到最後的準爸爸們滿頭大汗,再看妻子也是雙目含淚。
疫情之前這個體驗營連續做了兩三次。我們觀察發現,體驗過宮縮疼痛的準爸爸到了產房十分乖巧,會按摩,會鼓勵,會倒尿盆,會換弄髒的護理墊,會爽快地在「分娩鎮痛知情同意書」上簽字。
但疫情期間,陪產、導樂都取消了,只剩下孕婦和醫護人員。分娩鎮痛也不是萬能神器。大多數孕婦效果都很好,少數孕婦還是會感覺到疼痛,甚至劇烈的疼痛。
這個時候,就需要我們「孕媽誇誇團」登場了。
跟著高年資的老師和助產士,我學會了許多鼓勵人的方法。最常用的是言語的鼓勵。
「你真棒!做的很好!」
「對,就是這麼用勁兒!用的真對!」
「可以看見孩子的頭髮了,再多用一點兒勁兒,對,對對,好!配合的真好!」
「你怎麼這麼會用勁兒呢?真聰明!」
「放鬆一下,上一陣兒宮縮用的不好,但我們把握機會,爭取下一陣就把孩子推到邊上。」
好多位孕婦在分娩後感謝我們:「沒有你們的鼓勵,我肯定生不下來。」
當然,面對疲勞到極點、疼痛到極點的孕媽媽,光誇也是不行的。有的時候還得跟班主任老師一樣合理勸導。
熬了一天一夜的初產婦曉麗在宮口開全一個小時,即將分娩的前十分鐘熬不下去,打起了退堂鼓:「大夫,我好累啊,我受不了了。」
「曉麗,不能睡著,必須打起精神!」
「生下來就不疼了,想睡就能睡。」
「九十九步都走了,還差這一步嗎?」
苦口婆心,反覆勸說。曉麗也很爭氣,中午之前把孩子生了出來。
給孩子裹上包被,抱給曉麗。看著她流淚,我也有點觸動。
按照慣例,孩子生出來之後要跟等在外面的家屬說一聲。
我例行公事一樣地告訴他們:「幾點幾分,生了一個女孩兒,體重3500克,母女倆在一起,情況都挺好。」
看著家人開心的笑容。我又加了一句:「曉麗很辛苦,她能堅持到底特別不容易,又累又困,等她出來了——」
準爸爸哭著說:「我一定好好對她們娘倆。嗚嗚嗚嗚嗚……」
……說的很對,但我是想說,給她準備點吃的喝的,孩子媽媽點名要喝胡辣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