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黑不密，理性討論，平胸而論，當「求勝偏執狂」科比-布萊恩特的生涯必須以與「勝利」無關的方式收場，這一幕的出現究竟應當歸罪於誰人？
「當我們談論科比時，我們到底在談論什麼？」
答案1：5枚冠軍戒、一屆常規賽MVP、兩次FMVP、歷史最偉大球星之一、聯盟歷史第三得分手、未來名人堂成員、罕見的黑人帥哥、「美如畫」、「你我青春的回憶」、「凌晨四點的勵志偶像」……
答案2：籃球史最為致命的進攻武器之一、巔峰期能帶誇梅-布朗級隊友掃蕩聯盟的男子、最接近麥可-喬丹的人、偏執狂、極難相處的隊友、極難執教的球員、擁有極端個性的偉大球員、雙刃劍效應最明顯的頂級球星……
這並非一個能夠輕鬆解答的問題。簡單說，你看到的到底是黃袍加身，單手戴滿戒指，較為圖騰化的傳奇球星？或者是這樣——並不完美但足夠偉大而真實的籃球手，科比-比恩-布萊恩特。
我將自己「定義」為「科蜜」，但在人們的定義體系下，結果截然相反。或許這無關黑蜜，只關乎你認識世界的方式。就我個人而言，科比令人著迷的原因在於他生涯所構成的「現實版的超現實故事」。
既然人們將我稱為「整天裝作美國人黑球星，其實是個中國人」這樣的作者，那麼，我只好裝作懺悔，然後繼續下去——
話題是擅長寫詩的科比，那麼我選擇用雷蒙德-卡佛老師這首《愛這個字》來致敬曼巴：
我不在乎她的任何說辭，哪怕他說我愛你。
即便她賭咒、發誓，但除了愛，還是愛。
房間裡的燈光均勻地覆蓋著一切，連我的手臂都甩不出影子——它也被光吞噬了。
但愛這個字，它在變得暗淡，變得沉重而搖擺不定，
並開始侵蝕這一頁紙——
你聽。
孤傲表情，永難忘懷。
科比的身上曾經滿是「不可知性」。你明知那些繁複的假動作與糟糕的出手選擇將換來一個高難度花式打鐵，但當科比重複這件事時，你依然得昂著腦袋期待結果——他曾無數次讓這種球鑽入籃筐。這便是「現實版超現實鏡頭」。你明知他樂於折磨對手摺磨隊友，挑釁球迷，蔑視教練乃至侮辱管理層，所有結果都指向一個詞——「孤家寡人」，但他卻奇蹟般守到雲開月明。扮演反派，收穫敵意——竟然有人能走通這條路，你難免驚嘆此人的魔力。
如今，科比平均10場打出一次命中率超過50%的比賽，而達到40%命中率則大概需要3-4場。那些曾令人著迷的高難度出手已成事先洩露的機密，全然失去未知的魅力。在保羅-喬治頭上命中關鍵三分之後，24號全無往日「復仇」般的如釋重負感，他只是用透出「僥倖」二字的微笑，與科蜜喬治一起「享受比賽」。每一次毫無懸念的輸掉比賽之後，科比仍必須煞有介事的拍打胸脯，高舉手臂，向高喊「Kobe——Kobe——」的客場球迷們致意，完成這場名為「告別傳奇」的真人秀演出。被稱為全美第一籃球寫手的扎克-洛維在廣播節目中吐盡悲傷：「我愛科比，我愛看巔峰期的科比打球，但當眼前這個科比上場時，湖人打的根本不是NBA籃球。球迷們想看他一對一單打防守人，然後出手一個30尺跳投，但這是美職籃，不是嘉年華秀。這一切太過瘋狂。」
在圖庫中搜索「科比」你會見到大量「謎之微笑」，在往日，除了贏球後的新聞發布會上，這並不常見。
科比對比賽的嚴肅與偏執是備受名宿以及部分球迷推崇的原因之一。但如今，人們以如此方式「歡送」此人，一切化為一幅荒誕派的畫作。這是一樁事先張揚的謀殺案，而被害人是布萊恩特先生。
一年前，科比在Grantland Basketball Hour上與比爾-西蒙斯們聊起退役時如此說道：「（是否退役）就像是你出手中圈位置的投籃——你投進一個，然後就想看看自己能否連續命中另一個，如果你投丟了，你則告訴拷問自己『我怎麼能帶著投丟的結果回家』。」但如今，科比已然明白，他的天賦已隨時間與傷病消散，無論嘗試多少次，「中圈投籃」將不會再次落入籃筐。與求勝無關的籃球，他寧肯放下。
球隊與勝利絕緣，個人表現則足以讓他咒罵自己「爛透了」。科比坦承：「往常我的思緒總會飛向籃球，但現在這些不再發生了。」湖人與眼前的自己都在為他添堵，除了尼克-楊，沒人能在此中找到快樂，至少科比不能（或許尼克-楊也不能）。正如雅虎體育作者沃納羅斯基所言：「面對延綿不絕的糟糕表現，這世上沒人比科比自己更心痛。」而當科比與湖人不斷重複失利時，他反覆強調的「怒火」與「復仇心」也最終湮滅。
「如果不帶著英雄之名死去，那麼你就將苟延殘喘著見證自己變為惡棍。」對樂於自稱並扮演「惡棍(Asshole)」的科比而言，這句話應當調換「英雄」與「惡棍」，形成絕妙諷刺。
科比秉性難移，他過分強調自我，且整個生涯沉迷於個人英雄主義，你能藉此輕易得出結論——性格決定命運。但正如《露天看臺體育》作者凱文-丁所說，「你很難料想科比會以何等體面的方式走完生涯，但一切絕對沒理由糟糕到如此程度。」我曾數次寫下這句話：「鄧肯與德克的案例告訴我們，只要球隊管理層與教練組中的任意一方仍在朝正確方向前進，那麼傳奇們的暮年就不會太過醜陋。別提KG，他已在事實意義上退役。」皮爾斯的案例則較為特殊，他早已成功轉型，但總裁裡弗斯、教練裡弗斯、奧斯汀-裡弗斯們導演的悲劇絕非老皮能夠逆轉。
2013年的跟腱斷裂直接決定了科比的隕落？從身體角度而言，似乎的確如此。但科比在2014-2015賽季仍能偶然打出迴光返照級表現，並在某些嘗試擔任佯攻點的比賽中狂刷三雙。作為籃球技術方面的天才，科比總能找到適應賽場的方式。或許從更深層次而言，巴斯兄妹之間曠日持久的撕逼戰決定了科比「與籃球無關」的離開方式。
無論你承認與否，科比是名毒瘤屬性極強的球員，他的打法與「正確籃球」無關，用ESPN作者阿明-艾爾哈桑的說法，叫做「If he's not good, he would be really bad.」（此時傳來畫外音：你這腦殘黑子，你再黑也只是個鍵盤俠，你有什麼資格質疑科比？）
（我拿出鍵盤抵擋傷害，並大喊「十萬馬力，七大神奇，雷技蛇鍵盤——你，值得……鍵盤用了雷技蛇，數萬稿子黑蝸殼」，然後繼續寫道）如果你渴望他展現光明面，率隊贏球，那麼你必須湊齊足夠稱職且懂得犧牲的角色球員團隊掩蓋其負效應——2009與2010年的兩次冠軍已經證明這條路行得通。你必須將其置於正確位置，勸說其在多數情況下對「體系」買帳，並以「相對正確」的方式打球，你方能得到那個英雄科比。簡而言之，科比註定以科比的方式存在，這可以被視為「現實」，在這現實面前，管理層與教練組必須在多數選擇題上保持正確——即便這容錯率很低。
巴斯兄妹似乎要鬥到天荒地老。
科比是一剛愎自用的人嗎？顯然，他是。但他一意孤行到無視任何人嗎？邁克-布朗遭遇死亡凝視，德安東尼只敢虐待加索爾與霍華德，拜倫-斯科特是主教練科比-布萊恩特的忠誠助教以及新聞發言官。菲爾-傑克遜在2004年贊同這一論調，但後來，他明白——只要你足夠高明，科比將願意服從，甚至俯首帖耳。科比解釋紀錄片《繆斯》中毫無有關菲爾-傑克遜的內容時說道：「那是因為我在這片中敘述的所有哲學、思維方式、做事規則全部來自菲爾。」科比並非永遠保持「Uncoachable」姿態，但前提是你得用智慧換取他的尊重。
既然科比只能扮演科比，那麼他終將僭越主帥，折磨隊友，並將自己與生涯不斷推向失控。倘若湖人試圖避免此等悲劇如實上演，那你將需要一名睿智主帥來馴服他，可惜菲爾在2012年最終因一系列「非籃球原因」慘遭退貨。
以下將出現無數個假如：
假如傑裡-巴斯沒在2012年深感大限將至，那麼他是否暫緩思忖「外戚專權」會在自己死後上演，並同意湖人再次聘任菲爾-傑克遜？
假如德安東尼不縱容科比並持續折磨霍華德與加索爾，反而能夠搞定「四巨頭」之間的人際關係與合作模式，那麼湖人是否會爛到需要科比拼到跟腱撕裂以求躋身季後賽？
如果湖人的2012-2013賽季能夠體面收場，那麼這支球隊是否會在2013年休賽期開始喪失對任何球星的吸引力？
如果湖人的2013-2014賽季沒有爛到毫無前途，那麼科比是否會在35歲高齡仍舊拒絕降薪，籤下那份讓球隊雪上加霜的2年4850萬合同？（攢出一套擁有薩克雷、尼克-楊、克裡斯-卡曼、韋斯利-詹森等人的豪陣後，湖人明白自己並無要挾科比降薪的談判籌碼，同時，他們也明白科比不會在球隊並無爭勝預期的情況下接受降薪。）
如果科比沒有籤下那份荒唐的合同，這支球隊是否會爛到需要搞來拜倫-斯科特這樣的擺爛大師——哦不，是「比貝塔更好的坦克手」——來幫助科比提前認命？
科比的冥思習慣來自菲爾-傑克遜。老嬉皮又是從藏傳佛教中習得這一法門，所謂Zen Master
科比因這蘊藏光明與黑暗同一性的自我，最終成為了今天的科比。科比感嘆自己「足夠幸運」，因此他要做「Laker for life」，但他也足夠悲哀，因為他必須以這種方式進行告別演出。那些原本屬於科比的教誨，如今則屬于波爾津吉斯。問題很簡單，球隊管理層的運轉健康程度對球隊前途的影響力遠超人們想像，更何況只能站在球場上決定比賽的球員。
如今，我們眼前的湖人，則是被嚴肅的球場藝術家尼克-楊老師斥為「整個一馬戲團」的湖人。而湖人的比賽，則是需要騰訊請來吳亦凡拯救收視率的鬧劇。我們眼前的科比，是被劇透的科比，是在進行「退役球衣活體展出」的「Kebe」。為了抒發內心的傷感之情，我決定在此處插入著名表演藝術家吳亦凡老師演唱的《時間煮雨》，哦對了，我想你知道，這是首出自史上最偉大系列電影的經典OST——「我們說好不分離，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悲傷，逆流成河。
作為「擺爛界的維多-柯裡昂」，薩姆-辛基最遺憾的事便是選擇了布雷特-布朗，而非「擺爛界的麥可-柯裡昂」拜倫-斯科特——「近五年年均選秀順位1.8」
在夢裡，他仍能主導比賽懸念，終結對手後，他用高舉手臂向斯臺普斯、麥迪遜廣場花園、加航中心、奧本山宮殿、AT&T中心等所有球館一一致意——他渴望以這樣party結束生涯，而不是珍妮-巴斯為他準備的這種。可惜的是，科比-布萊恩特的自我與其他不可控之力聯手將其毀滅。
「你心底最恐懼的東西是什麼？是你身上的某些不足嗎？」
電影《卡特教練》引用納爾遜-曼德拉在1994年就職演講中的發言，對這一問題給出解答：
我們最深的恐懼並非自己的無能為力。
我們最深的恐懼應當是自我中強大而失控的力量。
製造最深恐懼的並非我們的黑暗面，而是我們引以為傲的光明。
我們或許會質問自己，「你到底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光彩照人、天賦異稟抑或是與眾不同？
事實上，這問題歸結於一點——你不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你是上帝之子，囿於自我永遠無法讓你施展雄心。
……
我們生來就是為了找到更好的自己，我們生來的使命便是展示上帝賜予我們的榮耀。
當我們從恐懼中解放自己，讓自己閃耀時，無形之中也在解放其他人。
With the lights out, it's less dangerous.Here we are now, entertain us.I feel stupid and contagious.Here we are now, entertain us.這段歌詞足夠應景。
作者的話：拋開曼德拉原話有關人、種族、人權等宏大命題，單純從籃球角度而言，這段話同樣稱得上偉大。開個玩笑：「納爾遜-曼德拉——The Greatest Basketball Coach of All Time」。
「說真的」專欄系列匯總
(作者系官網編輯Mr.Cornerstone, 觀點僅代表個人，無關NBA中文網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