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王建民,陝西韓城人,中央民族大學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編者按】作為經典研究範式的民族志與民俗志,近些年來在民族學、人類學、民俗學等多學科的對話中越來越受到學者們的關注,特別是在中國民間文化研究已成為「顯學」的當代,隨著田野調查的普遍展開,民族志、民俗志的書寫也成為繞不開的一個核心話題。2006年12月16日至17日,由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民俗學與文化人類學研究所、北京師範大學民俗文化普查與研究中心、北京民間文藝家協會聯合主辦了「民族志·民俗志的理論與實踐學術研討會」,三十多位民俗學界、人類學界的知名學者圍繞「民族志·民俗志的理論與實踐」這一議題展開了充分而熱烈的討論。由於篇幅所限,本期摘引的發言主要涉及「民族志」與「民俗志」的概念辨析和學理淵源、「民族志」與「民俗志」各自的學科定位、民族志的書寫和表述、民俗志的地方性、多村落的民俗學調查、「在地化」研究的得失等幾個方面的問題,以饗讀者。
很榮幸有這樣一個機會與民俗學的同仁在此交流。實際上我是來請教, 我不敢說民俗學的問題, 儘管已經從民俗學專業裡獲益不少, 我還是說人類學的事。人類學學科重建以來, 經過二十多年的發展在中國可以說是成點兒氣候了, 人類學的影響已經超出了人類學這個圈子, 所以鐵梁教授才特地邀請很多人類學圈裡的人來研討民族志與民俗志的理論和實踐問題。但是,從學科整體的情況來看, 在人類學理論和方法的研究上還有很大欠缺,對理論和方法的強調非常不夠, 部分研究者沒有足夠的學科意識, 不願意閱讀人類學理論和民族志的著作。有一次我給民族學專業的博士生上課, 那次討論的是民族學與人類學的關係及其差別。學生告訴我, 說人類學與民族學不同, 就是盡講國外的東西, 不聯繫實際。所謂國外的東西, 他們是說外國的學者寫的著作, 包括研究中國的作品, 或者說有關人類學理論的討論, 他們不需要看。只是說, 我去做研究就好了, 做研究時也不需要看研究方法和方法論的東西, 不需要看別人的經典民族志著作。這確實是我們國內人類學、民族學圈裡普遍的一個狀況。當然,我們有很多做得很好的, 包括在座的, 可能不斷地在批評他們的學生, 不斷地對學界做宣傳, 要重視理論和方法。但是很多研究項目以及成果, 學科定位不清, 沒有充分考慮學科特點,沒有展現人類學民族學的獨特貢獻, 從而削弱和泯滅了學科的影響力。做民族工作的同志很少去看人類學、民族學關於少數民族研究的成果,我們有很多成果拿去讓他們看的話, 他會覺得完全沒有用。所謂聯繫實際, 結果做出來的東西實際上人家全知道, 做實際工作的幹部甚至說, 我說的比你還清楚,你提的所謂政策建議根本沒有一點衝擊力。那要你這個學科的人幹什麼?這樣一種所謂「聯繫實際」, 實際上和實際完全沒有關係。
現在看來可能存在兩個問題。一是學科的泛化, 二是學科的平面化。所謂泛化是說有些作品可能空洞無物, 談論宏大話語, 在一篇論文裡有些人就想說清楚整個民族乃至全國、全世界的事情, 缺乏人類學對於小社會、小地方的關懷, 往往是研究的選題偏大或者說乾脆沒有明確的田野調查點, 甚至有些碩士、博士的學位論文你都很難找到它有一個具體的社區為依託。另一個是平面化、扁平化。有一些研究成果也是經過了田野調查, 但更多的是過程的敘述或材料的堆積, 基本上討論的是一種表面的現象, 沒有深入的思考。比如說, 在文化變遷過程中, 往往是說某一個族群, 或者是說某一個村寨, 幾十年前是什麼樣, 現在是什麼樣。關於少數民族文化變遷的這種著作, 整本的東西, 實際上他在向讀者展示的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以前, 或者說民族改革以前, 這個少數民族的狀況, 然後用更多的篇幅來說明50多年以後在黨的領導下取得的巨大成就。當然, 我們要分析這些東西, 但更重要的問題是影響這些變遷的因素是什麼, 力量有哪些, 有哪些原因。往往是這方面的分析很簡短, 而且非常概括, 有些甚至這些都沒有。那你談文化變遷, 最後能談點什麼事情? 這實際上是缺乏學科理論分析和闡釋的表現。
這些年一直在思索民族志問題, 思索人類學研究方法和方法論的問題, 最近我們有一個即將結題的國家社科基金課題, 也是討論這個問題的。作為人類學從業者來說, 應該得到人類學研究方法的基本訓練, 思考關於研究方法的問題, 才能成為專業的研究人才。這個專業人才培養和成長的模式有三種: 一是學院訓練型,二是田野實踐型, 三是學科史薰陶。培養人才有一個過程, 你先做什麼, 再做什麼有很多講究。學院訓練可能更多地需要課程學習和閱讀, 需要開設相關課程和專門的研討。對此可能看法不一樣。有些人認為, 我們不需要人類學研究方法的課程, 讓學生去讀民族志就好了。可能在反思人類學之前, 應該是這樣。在反思人類學以後, 怎麼去做人類學研究, 怎麼去撰寫民族志已經有了更多思考以後, 我們應該有更多的時間來討論這樣的問題, 知道從研究方法上來說, 我們應該避免什麼東西, 應該做些什麼事情。我們大多數時間可能會通過課程學習和專門的研討來解決這一問題。在研究中, 我們首先要熟悉規程, 從各個環節, 比如說選題、課題的準備、調查提綱的擬定、文獻資料的收集、進入田野、參與觀察、引出訪談問題、話語和文本分析、意義和表徵分析、田野筆記的記錄和編碼、資料整理和民族志撰寫。這樣各個環節的程序和技術性問題我們要研討。同時在其中可能出現的是更多的方法論問題, 需要我們做更多思考。比如說, 關於人類學知識的性質、怎麼樣才能認識世界、文化和族群的性質及其界定、研究對象和田野工作場景的轉換、研究者和研究對象的關係、人類學研究的倫理問題等等, 我們都要做思考。其中涉及到對曾經被說成是嚴重對立的各種關係的審慎思考和重新處理: 包括理性主義和經驗主義、科學理性和人文意識、理念和情感、解釋性和闡釋性、主位和客位、科學與藝術、參與和觀察、定量和定性、一點和多點、異域與本土、鄉村與都市、結構與功能、整體和局部、時間和空間等等。當然, 我們要在民族志實踐中不斷深化這兩個方面的思考。
【來源】民間文化論壇,2007,01:26-27.
[1]【20160901·學術資訊】人類學乾坤·2016年·8月號目錄
[2]【20160902·人類學】王明珂:遊移於邊緣、邊界的田野
[3]【20160903·人類學】閻雲翔《小地方與大議題:用民族志方法探索世界社會》
[4]【20160904·人類學】杜靖:走向田野裡的中國社會思想史研究——對現有社會思想史研究方法論的人類學反思
[5]【20160905·人類學】彭兆榮:民族志視野中「真實性」的多種樣態
[6]【20160906·人類學】彭兆榮:實驗民族志語體
[7]【20160907·人類學】朱炳祥:《反思與重構:論「主體民族志」》
[8]【20160908·人類學】段穎:區域網絡、族群關係與交往規範——基於中國西南與東南亞田野經驗的討論
[9]【20160909·人類學】範可:「海外關係」與閩南僑鄉的民間傳統復興
[10]【20160910·人類學訪談】徐傑舜/問,朱炳祥/答:主體民族志與民族志範式變遷——人類學學者訪談錄之七十九
[11]【20160911·人類學】王建民:民族志方法與中國人類學的發展——紀念費孝通、林耀華先生100周年誕辰
[12]【20160912·人類學】楊善華:田野調查中被訪人敘述的意義詮釋之前提
[13]【20160913·人類學】王銘銘:《三圈說——另一種世界觀,另一種社會科學》
[14]【20160914·人類學】徐新建:回向「整體人類學」——以中國情景而論的簡綱
[15]【20160915·人類學】彭兆榮:人類學研究之於「和諧關係」
[16]【20160916·人類學】人類學與流域文明·第十五屆人類學高級論壇·議程
[17]【20160917·人類學】許烺光:《文化與行為》
[18]【20160918·人類學】高丙中:「民俗志」與「民族志」的使用對於民俗學的當下意義
歡迎您訪問「人類學乾坤網:www.ca101.cn」,微信公眾號:ca101cn ,微信公眾號投稿信箱:ca101@qq.com。
您可向公眾號:ca101cn,分別回復關鍵詞:費孝通,岑家梧,李亦園,喬健,王明珂,徐傑舜、周大鳴,彭兆榮,徐新建,範可,張小軍,王銘銘,景軍,陳志明,滕星,麻國慶,趙旭東,關凱,孫九霞,劉珩,段穎,等,將收到這些學者的相關學術文章。
感謝您的關注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