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對全球最大的西式小家電生產製造商,擁有2300多項專利的新寶股份而言可謂春風得意,不僅深耕多年的海外訂單持續增長,更憑藉紅遍全網的「摩飛」等品牌開始跨越從代工到網紅家電締造者的鴻溝。但在全年營收有望跨越百億門檻的當下,卻被微波爐第一品牌格蘭仕起訴了,且不說鐵證如山,僅目前拋出來的證據已令新寶股份無力反駁。
對持續打造中國製造升級樣本的格蘭仕而言,同時起訴新寶股份、東菱威力、美格公司及其法定代表人劉某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要知道,此樁智慧財產權侵權案涉及從產品技術、生產設備、工裝夾具到生產工藝,全套複製、非法使用格蘭仕全套技術,經初步估算,「新寶股份」、「東菱威力」及關聯公司的侵權規模超過人民幣一億元。尤其在微波爐「心臟」磁控管產品上盜取自家的技術及商業核心秘密,實在令格蘭仕無法接受。
雖然案件錯綜複雜,雙方「唇槍舌戰」在法院裁定前仍將持續,但我們依然可以從這些關鍵詞來梳理事件發生的始末,但孰是孰非,還要等待有關部門的判斷。
關鍵詞1:磁控管的誘惑
很多人都知道,格蘭仕把微波爐產業做成中國家電業第一個世界冠軍產業,格蘭仕品牌也因此成為聞名世界的微波爐第一品牌和「中國製造」名片。第一的背後是格蘭仕以全產業鏈發展模式,掌握核心技術、核心自我配套能力等諸多核心競爭力的結果。其中,磁控管技術正是重要的一塊基石。
2000年,格蘭仕公司創建磁控管制造部,並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和財力進行磁控管相關技術的自主研發。磁控管作為一項真空技術,技術門檻極高,格蘭仕董事長梁昭賢和中國科學院幾位老教授在封閉的車間一待就是幾個月。2001年9月,磁控管核心技術難題宣告攻克。
歷經20年艱辛,格蘭仕累計超過10億元的資金投入,已經獨立自主地研發了多代磁控管產品,並配套研發出磁控管產品及其零配件生產、加工、組裝的全套生產設備、工裝夾具、工藝流程、微波洩露安全防護等核心技術。磁控管自主核心技術及其支撐、所培養出來的特定供應商等經營信息,系格蘭仕微波爐公司核心競爭力。
直到今天,格蘭仕依然手握微波爐的核心零部件磁控管,對任何企業而言,如果格蘭仕不供貨,就可能面臨無法生產的窘境。換而言之,格蘭仕掌握了微波爐產業鏈的上遊核心技術,而垂涎「磁控管」的企業並不在少數。
關鍵詞2:代工之王的野心
儘管網紅品牌摩飛一舉成名,但新寶集團的諸多自主品牌耕耘國內市場多年,卻一直未能實現真正突破。雖然新寶在年報裡強調,要堅定不移地大力推進國內品牌營銷,實現「海外營銷和國內品牌營銷兩條腿走路」,但代工業務依然是其核心,約佔總營收的80%。而圍繞代工,新寶可以為客戶提供包括市場策略、設計研究、產品實現、模具研製、認證測試和量產技術等在內的解決方案。是否也涵蓋對潛在競爭對手的調研與產品分析,我們不得而知。
但必須承認,新寶對代工業務的熟練和敏銳,尤其在今年疫情的刺激下,新寶股份等家電企業出口訂單都明顯增加。領跑西式小家電市場的代工之王,想必也看到了全球微波爐產業來自海內外貼牌生產的商業機會。但對新寶股份董事長郭建剛而言,微波爐的貼牌代工業務並沒有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上。要想進一步開拓微波爐的全球業務,似乎沒有更好的辦法。
但事實上,新寶的微波爐代工業務並沒有胎死腹中。更有相關媒體報導,新寶的微波爐代工業務年出貨量已達到數百萬臺,甚至對外宣稱具備自有磁控管的研發生產能力,這讓很多小家電同行感到意外和不解。或許,答案就在本案的被告四——「美格公司」法定代表人劉銀波身上。
關鍵詞3:劉銀波的雙面人生
磁控管是一種用來產生微波能的電真空器件,也是微波爐的核心部件。劉某曾在格蘭仕磁控管制造部門工作近二十年,在職期間曾任磁控管制造部綜合管理科副科長兼技術工藝組組長,參與了格蘭仕磁控管技術的核心研發過程,掌握格蘭仕磁控管產品的生產、加工、工裝、工藝等整體流程技術信息。
格蘭仕調查顯示,劉某在2016年仍于格蘭仕微波爐公司任職期間,就通過電子郵件向「東菱威力」發送涉及到格蘭仕機密的成本、技術信息,同時接受了「東菱威力」的聘任合同,被聘用為「東菱威力」技術負責人。2017年1月,劉某從格蘭仕離職後,成立由東菱威力100% 控股的「美格公司」,肆意使用格蘭仕商業秘密進行磁控管產品的大量生產。
通過天眼查可以發現,美格公司的全資控股股東實際為東菱威力公司,劉某的美格公司是東菱威力的全資子公司。東菱威力與新寶股份兩家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均為「郭建剛」,而郭建剛控制的東菱凱琴集團持有新寶與威力一定份額的股權,威力持有美格百分之百的股權。追本溯源,上市公司新寶與美格有著同一母公司東菱凱琴。而新寶股份一直是東菱凱琴集團在海外市場招攬小家電代工業務的平臺和窗口,要說這些僅僅是巧合,恐怕沒人會相信。
因此,在大多數人看來新寶股份雖然以資本操作的方式金蟬脫殼,恐怕難逃侵權事實。而格蘭仕提供的證據鏈又比較清晰,新寶翻盤的可能並不大。今年7月,格蘭仕已在格蘭仕微波爐公司當地公安機關報案,並獲得立案。但在案件辦理過程中,除扣押涉案磁控管成品幾十個以及部分零部件外,涉案的其他產品、設備、財產尚未被扣押或查封。還有證據顯示,格蘭仕起訴新寶侵權案中的「工具人」劉銀波在藏匿近2個月後,已於10月到中山市公安局投案。同時,廣州智慧財產權法院已經受理格蘭仕的訴訟,訴訟請求包括判令新寶股份及其關聯公司立即停止生產、銷售侵害格蘭仕商業機密的磁控管產品等,並賠償損失。
關鍵詞4:新寶的反駁
與格蘭仕不斷拋出的有力證據不同,新寶股份並沒有拿出有力證據進行反駁。但卻通過官網發表聲明,表示新寶股份從未生產、銷售過磁控管,並認為新寶股份不存在侵權行為。同時強調,未在磁控管類產品上註冊過「SUNBOW」商標。格蘭仕公司僅憑微波爐產品上的不乾膠貼中帶有非新寶股份的「英文商標」、「英文名稱」兩條信息,便認定新寶股份存在侵權行為,這是極不負責任的。
同時,新寶股份方面也表示,此事以聲明為準。既然格蘭仕已經起訴,就以智慧財產權法院的判決為準,我們相信法律的公正。
關鍵詞5:格蘭仕的鐵證
此次出手舉證並通過法律起訴新寶股份,格蘭仕已經手握「鐵證」。看上去,新寶在侵犯自家商業秘密生產的磁控管貼上了新寶的標籤,似乎存在侵權行為。但格蘭仕人力資源管理部門從系列人員的異常流動中聞到了陰謀的氣味,與法務部門展開了相關調查。順藤摸瓜之下,從劉銀波、美格、威力再到上市公司新寶,一場涉及多個公司的大型「侵權」案件露出水面。
尤其在通過公證購買的方式固定了威力銷售的微波爐(微波爐中含有美格銷售給威力的磁控管部件),並對公證固定的磁控管部件進行了鑑定之後,竟然證實了格蘭仕的這一想法,美格生產的磁控管及所使用的生產設備、工裝夾具、生產工藝等均涉嫌侵犯格蘭仕的技術秘密信息。
更關鍵的是,在新寶股份否認之後,格蘭仕再次亮出鐵證。
1、Xinbao Electrical Equipments Co.,Ltd.認證地址與新寶股份註冊地址相同、郵箱一致
根據美格電子生產製造的磁控管上標識的「Xinbao Electrical Equipments Co.,Ltd.」對應的FCC官網認證信息資料,「Xinbao Electrical Equipments Co.,Ltd.」的FCC認證地址與新寶股份的註冊地址一致,均是佛山市順德區勒流鎮政和南路;且註冊郵箱也是新寶股份的官方郵箱,郵箱地址都是 donlim.com。二者顯然脫不開干係。
2、新寶生產、銷售的微波爐
從FCC認證信息還能看出,新寶在FCC官網上進行認證的產品就是微波爐,FCC ID為TU5XB23162616,而非此前所言的沒有生產銷售過微波爐。FCC認證是由美國聯邦通信委員會對電子產品頒發的一種認證,包括微波爐在內的許多通訊、電子產品進入美國市場,都要求取得FCC認證。而這張來自海外客戶對於東菱威力代工的微波爐產品技術認證已經成為格蘭仕訴訟新寶股份的鐵證之一。
三、新寶生產、銷售磁控管
根據格蘭仕取證的微波爐中,其中一個2019年10月24日生產的磁控管上標示了SUNBOW Xin bao electrical equipments co.,ltd.。
四、新寶在磁控管類產品上註冊過「SUNBOW」商標
在格蘭仕固定證據的磁控管上,SUNBOW已作為商標出現。如果新寶未在磁控管品類上註冊「SUNBOW」,卻在生產和銷售中進行使用,這難道不是事實侵權?
五、資本操作有跡可循
雖然,新寶股份在25日的聲明中表示,在全面核查情況和徵詢第三方法律顧問的專業意見後,認為:此事件與新寶股份無關,新寶股份在此事件中不存在侵權行為。但實際上,涉案的新寶股份、東菱威力和美格公司均為同一個實控人郭建剛,而新寶股份也在《廣東新寶電器股份有限公司2020年半年度報告》中清楚說明了中山東菱威力電器有限公司系新寶股份實際控制人具有重大影響的企業。
家電行業一直是技術、專利、商業秘密等智慧財產權侵權案的「重災區」,如果沒有強有力的智慧財產權保護,創新者的合法權益就難以得到保障。但是,專利侵權涉訴時間長,流程繁瑣,有時一個案例審理完結,侵權者的產品早已迭代下架,最終定損也十分困難。不過,這一次格蘭仕證據充足,代工之王新寶股份如果無法給出交代,恐怕對其海外業務也將有所影響,而剛剛在國內市場起步的新品牌也將難以為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