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時代,喜歡一位青年作家的作品,由於太喜歡,繼而了解了她的生活,才知道她患有抑鬱症。
她說,她很難過的時候就坐在窗戶邊,看外邊的夜色,有個男孩會輕輕地將她抱下窗臺,柔聲安慰她。
不懂她的痛苦,只覺得抑鬱症真是個好洋氣的病,我也想得這種病,也想有個溫暖的男孩子把我抱下窗臺。
事實上,有人同我一樣,想得這個病。
她後來說,自從她把檢查報告書貼到網上,就有人擅自拿走她的圖片,裁掉她的名字,騙別人說自己得了抑鬱症。
過了很多年,隨著對抑鬱症的了解,我越來越不想得抑鬱症,可我的朋友卻得了曾經我夢寐以求的病。
朋友會莫名其妙地流淚,會無所事事,呆坐在一個地方一動不動,她會突然感覺到生無可戀,會忍不住拉自己兩個口子,看鮮紅的血液流出,她找不到生命的價值,時不時地想要解脫自己。
我看著她悶悶不樂,看著她歇斯底裡,但我無計可施。我小心翼翼地呵護她,怕自己不經心的話語會傷害到她。
我以為我做得夠好,可是她還是在某一天對我說她後悔告訴我她得病的這件事。
我問她為什麼,是不是我做得不夠好,她卻說我做的太好了,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很溫暖,但是這溫暖也時不時地提醒她,她是一名抑鬱症患者。
她寧願我能像以前一樣無所顧忌地嬉笑打罵,而不是把她當成一個病人來看待。
我很欣慰,在她無助痛苦的時候,她能夠同我傾訴,但是,不得不承認,在知道這種情形後,我真的很迷茫該怎麼做才能幫到她。
朋友患有抑鬱症的消息除了我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她甚至沒有告訴父母,因為她怕父母不理解。她也沒有告訴更多的親朋好友,因為她害怕聽到鼓勵她,叫她振作的話語。她也沒有告訴同事,她擔心自己承受不了一些刺耳的聲音。
「廣而告之又能怎麼樣呢?抑鬱症就是一個人的單打獨鬥。」朋友輕描淡寫地說。
是啊,告訴別人又能怎麼樣呢?或許有很多的聲音告訴你要開心快樂,但是你笑不出來,他們的打氣話甚至激不起你心底的一絲漣漪;沒辦法感同身受的人只會說你矯情,吃得好睡的暖還要得這公主病;還有人對你的病情不屑一顧,輕飄飄地說一句,得了抑鬱症那就去跳樓唄。
一百句鼓勵話抵不過一句「去跳樓」,你心裡誕生過一萬次要跳樓的想法,別人不負責任的一句話或許就加強了你自殺的想法。當你再一次對生活感到了無生趣的時候,你不記得有人說過陽光正好,清風不燥,在你心裡盤旋的是一句「得了抑鬱症就去跳樓唄」。
朋友的病情很不穩定,正常的時候,她喜歡走在陽光下,努力發現生活中的美好,病情發作時,她流著淚,一遍一遍告訴自己要冷靜。
她的病情不為人知,在別人面前,她還是曾經那個嘴角帶笑的女孩,在暗地裡,她在鬥爭,在搶救自己。
朋友沒有向全世界敞開自己,因為她知道那些善意救不了自己,而惡意卻能將她擊垮。
她把自己包裹起來,藏在一個厚厚的殼裡,聽不見安慰和鼓勵,也沒有慫恿和挖苦,她在那個殼裡和另一個黑色的自己戰鬥,我知道,她築起的這個殼是在保護她自己,我也知道她終將戰勝那個黑色的自己,從殼裡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