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CBNData消費站，作者丨章曉莎，編輯丨鍾睿
走在上海的街頭，你的眼睛絕對避不開一家名叫「文峰」的美容美髮店——深紅色背景配上創始人45度角拍攝的大頭照，讓人不禁懷疑這家店跟老乾媽是有什麼神秘聯繫嗎？「健康、美麗、長壽」的slogan，又給這招搖的巨幅招牌平添一分peace。
而通常過條馬路，你的目光又將被「永琪美容美髮」吸引——都2020年了，能在摩登的上海始終保持90年代的樸素畫風也屬實不易。
文峰和永琪，堪稱滬上美發「雙霸」。根據CBNData消費站的統計，文峰和永琪在上海共計擁有272家門店。
這兩家畫風清奇的理髮店，究竟是怎樣神奇的存在？
滬上美發「雙霸」奇聞錄：文峰老闆放牛娃出身，永琪老闆從文峰「出走」？
既然是「雙霸」，文峰和永琪的競爭有多激烈？
CBNData消費站將兩大品牌位於上海的門店位置在地圖上一一做了標記，結果發現文峰和永琪在選址上可以說是「難捨難分」。在有文峰的地方，往往轉個身或繞過一個街角，就能發現永琪的身影。難怪有網友發帖提問：「文峰和永琪為什麼總是開在一起？」
曾有網友發帖提問：為什麼文峰和永琪總是開在一起？|來源：百度知道
關於文峰和永琪的關係，坊間曾有傳聞說永琪的老闆王勇原來是文峰老闆陳浩手下的副總，後來跟陳浩鬧翻，於是自己創立了永琪。不過，這兩個或許「同宗同源」的美發品牌，「畫風」還真不太一樣，文章開頭那兩塊風格迥異的門店招牌，只是個引子。
打開文峰國際的官網，映入眼帘的是創始人陳浩的巨幅banner。導航欄裡，「文峰創始人」的介紹甚至排在「文峰集團」之前。從「曠野的放牛娃」到「苦難的童年」，介紹文用整整9節的篇幅講述了創始人陳浩的成長足跡和心路歷程。古有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近有著名畫家齊白石。出色的人物，總是少不了一段「放牛娃」的過往。
來源：文峰國際官網
在文峰職業技能培訓學校宣傳頁，對「創始人優勢」一項的介紹，也比課程優勢、師資優勢排在更靠前的位置。陳浩董事長對學生的培養也是親力親為——「讓美發經理排隊逐個在他頭上洗，因為人數太多，洗頭時間太長，陳浩董事長經常被搓得頭破血流。」
文峰的官網，妥妥就是對創始人陳浩的大型「歌功頌德」現場。走進文峰的世界，還真的有股子魔幻現實的意味。
相比之下，永琪的畫風就顯得樸素而接地氣。永琪的官網正經聊著「理髮的起源」「中國美容發展簡史」等行業故事。而在永琪美容美髮學校的介紹中，吸引學生報名的話術也相當樸實，連「早餐3塊，晚餐7塊」的餐標都仔仔細細做了標識。
圖片來源：上海永琪學校官網文章《您好！我是永琪！》
有意思的是，為了給學員更多真人實操的機會，永琪美容美髮學校對外開放，每天都有很多附近的居民過來免費做美容美髮項目。曾去過永琪學校的網友表示「人超級多，比理髮店生意還好」。
圖片來源：百度貼吧
紮根上海、布局全國，文峰、永琪憑什麼？
儘管文峰、永琪一個浮誇，一個低調，但風格上的差異並不妨礙這兩大品牌雙雙雄踞上海，走向全國。根據CBNData消費站的統計，在21個省級行政區中，文峰和永琪的門店數總計超過1000家。
美發是一個光靠「洗剪吹」無法實現盈利的行業。按照公眾號「致尚聯盟」的計算，根據行業慣例，理髮店45%—50%的營業額都用於給員工發工資。店內產品成本15%、水電費8%，很多理髮店還包吃包住，生活費支出可佔10%—13%，剩下不到20%的收入還需要支付房租。商務部發布的《中國美容美髮行業發展報告（2017）》也顯示，由於經營成本的不斷增加，2016年全國美容美髮行業負債合計371.7億元，同比增長4.1%。
巨大盈利壓力下，你家附近的理髮店可能換了一輪又一輪。但根據加盟費查詢網的數據，一家位於直轄市/省會城市、面積100㎡的永琪美容美髮加盟店，預估月淨利5.85萬元，年淨利有70.2萬元。文峰據說也是店店盈利的水平。
畫風清奇的文峰和永琪，究竟是怎麼在寸土寸金的魔都紮根，甚至在全國「枝繁葉茂」的呢？CBNData消費站通過梳理發現，滬上美發「雙霸」20多年屹立不倒的關鍵，或許在於他們的經營模式。
（一）想出100種賺錢的法子：洗剪吹、染燙焗、馬殺雞、整牙隆胸樣樣行
為了拓寬收入，目前市面上大多數理髮店都將業務範圍從最基礎的美發造型，拓展到美甲、美容、美體甚至養生保健等多項增值服務，有的還會售賣洗髮水、化妝品等實物產品。
成立於1996年的文峰，98年起就開始涉足美容保健業務，研發中草藥化妝保健品。在文峰官網，明碼標價地羅列了各種檔次的洗剪吹染燙髮、頭皮護理、清痘亮膚、脫毛刮痧、經絡養生等共計12大項、100多個小項的服務。在售的居家洗護、面部護理、內服美容等產品，則多達50餘種。
在文峰總部「長壽園」，還有一個面積達600㎡的文峰醫療美容中心，直接可以給你做整個牙、隆個胸。
文峰醫療美容中心配置|圖片來源：文峰國際官網
而根據永琪官網的介紹，其業務範圍也涵蓋美容美髮、形象設計、美體塑身、養生保健等多個領域。
（二）辦卡吧！
理髮店的業務是越來越多了，價格還都不便宜。洗剪吹麼？文峰經理級別的Tony老師，走完全套要288元。做柔順嗎？貴族級的精潤持塑燙，單次1580元。頭禿麼？一個療程的「文峰烏髮養顏套裝生髮型」，價格最高可達8萬塊！
圖片來源：文峰國際官網
如何讓一個單純抱著「洗剪吹」想法進門的顧客，離開時頂著價值1999的離子燙，提著128塊一瓶的彈力素，甚至做了個全套「馬殺雞」？
辦卡吧！
銷售預付卡，是理髮店獲取現金流、貼補門店營收的慣用方式。而文峰、永琪則通過嚴格的軍事化管理、殘酷的內部競爭機制，組建出一支抗打耐磨的「銷售鐵軍」，讓「辦卡」成為每一位進門的顧客無法迴避的項目。
在文峰、永琪，每個員工都是背負銷售任務的，完成了有獎勵，完不成會倒扣錢。在澎湃新聞2016年的一篇報導中，一位化名安安的前永琪員工透露，員工的銷售任務會隨著職級的提升而提升：初級美容師的銷售任務是1.8萬元/月，後來加到2萬元/月。等做到美容導師，銷售任務則加到3.5萬元。2015年底，安安所在門店銷售指標沒有完成，全體員工被店長留下訓話，挨個問「為什麼沒有完成」？一直被留到將近凌晨2點。
在文峰官網的「集團動態」裡，到處是跟衝業績相關的滿滿「雞血」。團隊內還流傳著一套「浩哥兵法」。文峰國慶團隊的微信公眾號中就曾對「分組PK」這一兵法進行過詳細介紹，簡單來說就是門店小組長每天上交100元PK金，完成業務指標就拿200塊，達不到就拿不回來這錢。
圖片來源：文峰國際官網
而員工的工資也跟銷售成績直接掛鈎。2010年，文峰髮型師阿文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採訪時透露，髮型師收入主要來源於分成和會員卡及產品的銷售。分成一般是髮型師個人提成顧客消費額的27%，而會員卡提成是每100元提8元。阿文表示，來他們店的90%都是辦卡的。而安安所在的永琪門店，員工每成功推銷一張卡或讓會員續卡，都按照入卡金額的9%計算提成。如果給顧客做臉、做身體，員工能按12%-15%計算提成。
從技術，到服務，再到銷售，幹美發這行還真是樣樣都得會。
在通過以上模式保證單店能實現盈利後，文峰和永琪通過直營和加盟相結合的模式，在全國範圍內進行複製擴張，逐漸養成如今這兩大美發「帝國」。
（三）前店後校、前店後廠，「後勤保障」少不了
如果說業務多元化、培養「銷售鐵軍」是目前大多數美發連鎖都會「修煉」的功力，那文峰和永琪更具特色的則是「前店後校」、「前店後廠」的模式。
在推銷產品方面，不同於大多數理髮店普遍採取的代理模式（即從品牌方低價拿貨，通過代售抽取佣金），文峰選擇自己搞生產。2001年，文峰成立了上海文峰生物製藥廠，專門從事美容美髮產品、化妝品、保健品的研究、開發、生產和銷售，產品直接送往文峰全國連鎖門店進行售賣。
永琪在這一塊的布局目前尚不明朗，但其公司介紹裡也有提及「產品開發」業務。根據天眼查信息，永琪投資的杭州永琪瑞業企業管理有限公司，其經營範圍就包含「美容美髮產品的技術開發」一項。
「前店後廠」的模式，保證了門店日常產品的供應，且「沒有中間商賺差價」，能把利潤完完全全握在自己手裡。
其次是「前店後校」模式。文峰和永琪分別在上海普陀區、奉賢區開辦了美容美髮職業學校。CBNData消費站通過官網聯繫上了兩家學校的老師，了解到兩家學校都接收零基礎學生，並承諾包學會、包就業，就業包食宿。據文峰學校老師透露，目前文峰學校的在校學生共有1000多名。「前店後校」模式，為兩大品牌在全國的1000多家門店提供了穩定的勞動力保障，對全國範圍內的業務鋪開起到輔助作用。
在「前店後校」、「前店後廠」模式下，文峰和永琪形成了一個從勞動力輸送、產品研發生產，到面向消費者提供服務的穩定閉環。
被罵慘的文峰、永琪背後，美發行業有苦衷
既然規模相當，服務、模式也差不多，文峰和永琪哪家更值得體驗呢？然而，親身體驗過的朋友並不會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會給出「該避開哪家」的忠告。在百度、大眾點評甚至知乎鍵入這兩家的店名，你會被平均2顆星的超低評分，以及「垃圾」「黑店」「深坑」等惡評驚到。
在知乎，文峰和永琪都被吐槽得很慘
永琪上海某門店消費者評價|圖片來源：大眾點評
文峰和永琪也是被市場監管局、消費者協會頻頻盯上的「老客」。就在今年6月3日，文峰就因為虛假廣告宣傳登上了上海市市場監管局的「黑榜」。在上海市與預付卡相關的消費者投訴中，永琪、文峰也屢屢出現。
但事實上，不光文峰、永琪，理髮店被投訴的情況時有出現。上海市商委2016年的統計數據顯示，在其收到的涉及單用途預付卡相關投訴的294家企業中，美容美髮企業有119家，佔比高達40.48%，比餐飲業高出近12%。
「去理髮店洗個頭的工夫，店員能給你推銷800遍他家的洗髮水！進門就讓你辦卡辦卡！」推銷、辦卡是理髮店飽受消費者詬病的問題。而除此之外，美發行業還一直背負「暴利」罵名——「燙頭髮的藥水成本才幾十，理髮店卻要收好幾百！」對此，有從業者曾站出來表示「委屈」：美發行業一直以所使用的產品來衡量服務價格的高低，卻從不將髮型師的水平納入計量範疇。自己學習了多年的技術，在此時竟顯得一文不值！
有美發從業者曾呼籲要將產品價格和人工技術服務費分開報價，畢竟，美發這行歸根到底是一門以技術成本為核心的手藝活兒。但如何衡量「人工技術服務費」？這又是個難點。Tony老師活兒行不行，到底是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問題。
隨著消費升級的發展，人們在享受型消費上更加慷慨了。智研諮詢發布的《2018-2024年中國美容美髮行業深度調研及發展趨勢研究報告》顯示，居民的美容美髮洗浴支出增長了12.2%。而根據前瞻產業研究院發布的《2018年美容美髮行業發展現狀與市場趨勢分析》，全國美容美髮行業營業額呈現連年增長趨勢，2017年營業額增速達3.59%。
左：智研諮詢《2018-2024年中國美容美髮行業深度調研及發展趨勢研究報告》右：前瞻產業研究院《2018年美容美髮行業發展現狀與市場趨勢分析》
在市場不斷向好的背景下，整個美發行業卻無法洗脫長久以來積累的汙名，而這，與目前理髮店普遍的經營模式互為因果——受困於盈利壓力的理髮店們，紛紛陷入「理髮=辦卡」的「畸形」狀態。
在某個陽光明媚的午後，你照照鏡子覺得劉海有點長，於是隨意走進小區樓下的理髮店，在跟Tony老師輕鬆嘮嗑的間歇，劉海也剪好了。這樣的情景，啥時候能實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