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是一家電信類公司的網絡部員工,今年32歲的他向來每天8點準時上班,從未無故脫崗,可當天卻一直沒到單位。單位領導打他手機發現,不僅是他,就連同在公司做臨時工的王明的妻子郭寶娥也都一直沒開機,只好派了人去叫。
「王明,王明!開門……」
敲門聲持續了五六分鐘,仍不見人開門,來人只好走了,他有些犯嘀咕:分明聽到屋裡有動靜,咋不開門呢?
這是2004年4月6日上午9點多發生在榆次市安寧大街99號院3單元501室外的一幕。
失蹤了的王明,擔負著維護單位通信質量的任務,單位領導就給他遠在幾百裡外的老家靈石縣的父母掛了電話,父親說王明並未回靈石。
王明夫妻哪兒去了,在接下來的整整一天裡,單位和家人到處打聽他倆的下落,直到下午6點半,從外地專程趕來的王明的姐夫才發現出事了。
「搶劫殺人案」
4月6日晚7時許,榆次公安分局接到報案。
報案的是王明的姐夫,他從外地匆匆趕來榆次後敲了半天門沒人開,後在老鄉家找到了王明11歲的女兒,孩子說她中午也曾敲門沒敲開,折返回來後,王明的姐夫果斷的撬開門。
眼前的情景令人震驚:躺在床上的王明被人捆了四肢,脖子上也有繩索,早已氣絕身亡,郭寶娥則神志不清地坐在衛生間的角落裡,同樣被繩索捆了個結結實實。
5分鐘後,晉中市公安局副局長兼榆次分局局長郭齊鳴便率大批偵技人員趕到案發現場。
呼嘯而來的急救車很快將郭寶娥拉到醫院搶救。
在勘查現場的同時,警方迅速分組對王明的鄰居、單位、家人進行了調查走訪,對郭寶娥這個「活口」更格外重視,派專人進行看護。
王明家到底發生了什麼?財殺、情殺、仇殺?人們急切地想知道答案。王明是在去年6月才調來榆次的,會有什麼仇家要加害於他?
大量的信息在源源不斷地向專案指揮部匯總。王明與妻子郭寶娥是靈石縣職業中學上高中時的同學,21歲兩人結婚生子,王明頂了父親的班後在某公司靈石分支機構上班後調到榆次。郭寶娥一直沒有正式工作,曾在加油站、碳素廠、幼兒園打過工,後來被王明所在公司照顧聘為臨時工,兩口子在家人和同事們看來,一直是幸福美滿的。作為待遇優厚企業的普通員工,王明工資比較高,兩口子踏實上進,妻子漂亮勤快———一個美滿幸福的三口之家。「沒有感覺有什麼仇家,更不可能有啥婚外情」,在接受警方的詢問時,人們都這樣說。人們還提供了佐證:最近公司的集資房分到手後,兩人正忙著裝修新家。
而「驚魂未定」、「不能言語」的郭寶娥也在警方艱難的筆談中斷斷續續地描述了歹徒入室搶劫殺人的「恐怖過程」:
當日早上7點多,兩名歹徒破門而入,其中一人闖入衛生間,麻利地將她捆了起來,她隱約中聽到臥室裡另有一人在拷問王明,說要啥東西,王明說沒有,還聽到了王明被打的慘叫聲,後來歹徒押著她來到另一間臥室,她被逼著翻箱倒櫃找尋一番無果,最後被捆綁在了衛生間暖氣片上,動彈不得最後昏迷。她說,兩歹徒臨走時商量過要不要殺她滅口,被蒙頭前她還清楚地記得,其中一名歹徒操普通話,長臉長發,身高在1.70米以上,手上戴著白手套……
假的真不了
機敏的專案民警在第一天的接觸中就懷疑上了郭寶娥,現場勘查結果也在相當程度上印證了民警的懷疑。在連續幾次召開的案情碰頭分析會上,專案組確定此案必有隱情,決定圍繞郭寶娥的陳述和王明夫婦倆的社會關係全面展開偵查工作,以期儘早打開缺口。郭齊鳴局長表示,要不惜一切代價,攻克這樁發生在「命案必破」專項行動期間的大案,現場提取的物證,有必要的話就去公安部做一次鑑定!
逐漸深入的調查走訪工作卓有成效,王明夫婦美滿家庭背後的一些隱情被逐漸揭開:
王明夫婦感情雖好卻也常有吵鬧,曾經有一次打架打到樓道裡,而且王明確有「不忠於妻子」的另一面。
六年前,王明在靈石曾結交過一個東北「小姐」,後來被妻子發現了,在郭寶娥百般歸勸之下,王明才戀戀不捨與之斷了聯繫。2001年,王明脫產到西安郵電學院成教部學習,期間又和另一個來自晉北D城的同行業女孩建立了「深厚的友誼」,郭寶娥去西安探望王明時發現了這一情況,心生醋意反應強烈,可王明卻一直沒有與其斷絕往來,去年從西安畢業回來兩口子調到榆次工作後,郭寶娥發現王明不僅一直與D城女同學聯繫,還在太原見過一次面,更趁出差時專程去過一回D城。
查得重要線索後,刑警六中隊隊長師雅安4月17日專赴D城進行了調查走訪。得到王明身亡噩耗的這位薛姓女孩如實介紹她與王明的交往過程,她說王明也曾對她講過妻子已懷不滿,為此兩口子還鬧了彆扭,後來王明就辦了張卡,專用於和她通話、發簡訊。就在案發前一天的4月5日,王明還與她有過好幾次通話。
就在警方緊鑼密鼓地展開偵查工作的時候,郭寶娥突然「犯病」了:目光呆滯一言不發,任人擺布,手舞足蹈,間或嘟囔幾句「走了,走了」之類的話,有時竟哼唱起了小調。
警方隨即安排一名女民警便衣化裝,以病人身份住進郭寶娥的病房,進行「臥底」,很快就發現郭的「異常表現」是偽裝的:她大小便從未失禁;雖不主動要吃要喝卻也不拒絕別人餵;輸液很配合,而且雙手舞動在輸液時也變成了單手亂舞;晚上睡覺還曉得掖自己的被子等等。醫院請來的專家在查看郭寶娥病情後也認定她並未神志失常。
幾個輪迴的走訪鄰居,都說當天沒有異常人員在現場出入過,而且住宅樓安有樓宇對講門,輕易進入生人並無可能。現場勘查報告出來後,技術人員也並未發現有外人進入王明家的證據。更重要的是,王明家的任何東西,包括手機、現金都未被「搶」走。
所有的一切,都清楚無誤地表明:郭寶娥應該就是作案者,退一步講也至少是案件知情人。
4月19日,專案組適時作出收網決定,部署將郭寶娥帶到公安局正面交鋒。
殺夫原是失手
坐在刑警面前的郭寶娥依舊裝瘋賣傻,但機智而堅定的民警一直耐心地開展政策攻心,最後總算撬開了這個「受了刺激的受害人」的口。
郭寶娥承認自己的異常舉動是偽裝的,但她解釋說之所以偽裝是怕「殺手」會來對她「滅口」,至於案發時的情況還是原先陳訴的那套謊言。
審訊人員從郭寶娥的前後謊言入手,找出矛盾之處,直擊郭的軟肋。郭寶娥見難以自圓其說便不再開口。
看到嫌疑對象方寸已亂,專案民警步步進逼,郭寶娥終於痛哭流涕地供述了自己所做的一切。
上高中時,溫柔美麗的郭寶娥是在王明兩年的不懈追求下才答應王明的,她本是介休市秦樹鄉(今綿山鎮)人,結婚後留在了靈石。丈夫收入高,外人都羨慕,她也很知足,她珍惜自己的幸福家庭,也強烈地愛著自己的丈夫,她盡職盡責地相夫教子,對王明知冷知熱,關懷備至。
可王明卻對她有了「不忠行為」,並戀上了東北「小姐」,這很讓她傷心,即使這樣她也沒大吵大鬧,只是對王明軟硬兼施地關了家門規勸著,可王明堅持認為別人可以在外拈花惹草,自己偶爾逢場作戲也無可厚非,對妻子的規勸他口是心非,暗地裡並沒斷了「邪念」。
在王明到西安上學的兩年中,愛化妝打扮收拾頭髮的郭寶娥一改這些習慣,她不願讓外人說三道四,並且省吃儉用去補貼開支極大的王明。在西安的王明有宿舍不住,自己在外租房,又每天下飯館,郭寶娥曾給他買了一個180元的剃鬚刀,可他嫌比別人差,郭寶娥就又花400多元重買了一個這才撐回了他的面子。
只說兩廂恩愛平安無事了,誰想王明又一次做出了令妻子難以接受的事。郭寶娥去西安看王明時,無意中發現王明一改任何電話都接的習慣,不僅連續拒接幾次電話還飛快地將來電號碼刪除,她幾次追問,王明又支吾著不肯細說。
於是郭寶娥回靈石後就調出了丈夫的手機通話詳單:王明與晉北D城的一手機用戶每天通話十餘次,有的甚至超過了一兩個小時,就連在半夜裡也常通話或發簡訊。
聯想以前的齷齪事,郭寶娥擔心王明是「老毛病」又犯了,她匆匆打去電話責問,王明卻並不迴避,全部承認,說對方是D城來的一個女同學。郭寶娥要求他與其斷絕交往,王明卻不肯。
後來,經過一番「較量」,王明答應會慢慢和那位女同學了斷交往。但王明這回並未真的和那位知心的異性朋友減少聯繫,在他的生活中,和D城女孩談心已成習慣,豈是說斷就能斷了的?
日子就這樣在反覆糾纏中過了一天又一天,兩人一直因為這件事常吵鬧,到了2004年2月,王明乾脆辦了一張專卡,可沒多久還是被妻子發現了。
直到4月6日早晨,送走了上學的孩子,郭寶娥無意中翻出王明藏在錢夾中的秘密手機卡,插入手機一看,王明4月5日還和D城女孩聯繫過。想到丈夫口口聲聲說改正卻總是陰奉陽違,使郭寶娥十分惱怒。
郭寶娥衝進了臥室,兩人又一次因此發生口角,還未起床的王明說得急了就嚷道:「少麻煩了,不跟你說了!」郭寶娥返身去陽臺上找來一根腈綸繩要捆綁王明,這也是他們曾經有過的「遊戲」,郭寶娥要捆住王明逼其認錯,王明也不反抗任其行事。沒幾下,王明就被妻子用裁成五段的繩子將四肢綁在四個床角,郭寶娥又套住了王明的脖子。
在爭吵中,王明發現已過上班的時間,要妻子鬆綁,心急了的郭寶娥卻要他先對天發誓,兩人誰也不肯讓步。
到了9點多,同事來敲門,王明欲應答,郭寶娥一看著了急,便手上使勁勒緊了王明的脖子不讓他喊,意外由此發生———等來人走後,郭寶娥發現王明已被自己失手勒死了。
驚慌失措的郭寶娥想到了自殺,也想到了投案自首,最終卻選擇了偽造「入室搶劫殺人案」的現場,她翻亂了家裡的東西,用三段繩索將自己頗費周折地綁在了衛生間暖氣片上。
這時,她又想起民間傳說死者的瞳孔會留下最後一眼看見的人的模樣,郭寶娥就又解開了自己,找出家中的注射器,將潔廁淨藥液注入了王明的雙眼。後來女兒敲門她也沒開,她一直思想動搖,精神高度緊張,內心劇烈衝突,她自綁了又解開,解開了又自綁,一天也沒吃一口飯,直到後來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一樁偽造的搶劫殺人案就這樣告破了,警方提取了這條總長19米的奪命腈綸繩,並在王明家下水道裡找出了真兇扔掉的注射器。
4月22日,郭寶娥已被警方正式刑事拘留。4月29日,檢察機關已正式批准逮捕郭寶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