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黑馬北京(孔網店鋪:黑馬北京的書攤)
來源 | 孔夫子舊書網App動態
1977年10月21日,早晨的中央電臺新聞與報紙摘要節目宣布了當年12月恢復高考的消息,按照規定我們本來要年底畢業的這批學生算「在校生」,不能都參加高考,只有3%的名額去參加高考。3%之外的落選人員要延長半年學期,到1978年夏天以應屆生的身份參加高考。
看來這3%的名額十分寶貴,如果能脫穎而出,就提前上大學了。那時由於多年的運動造成的心理陰影,人們普遍認為這次高考也許是一次試水,說不定第二年高考還會取消呢,如果這次考上了,等於撿個便宜。
於是各所中學的高中二年級都舉辦了一次選拔考試,按照百分比選出「選手」來。這樣的選拔考開始得非常迅速,好像是聽到消息三四天後就進行了,根本沒有時間準備。我們年級不到三百人,按照比例應該是選出八個人來,競爭還是激烈的。每考一科後就公布一次分數的排名,氣氛相當緊張,考得好的天天在看著排名算帳,看自己綜合分排在第幾了。隨著科目分數不斷公布,每個人的名次都在浮動,一會兒上去了,一會兒又下來了,真是七上八下,很忐忑。
我還記得,我的數學成績排在第九名,一下就掉出前八名了,但很快語文和史地/理化的成績出來後,我又進前八了。那次選拔考讓大家明白了,高考是考綜合實力,某些人過於偏科,某一科名次很高,但別的科目太差,很容易一夜之間落入谷底。有些哪一科都不是最好的,但永遠在前八名裡晃悠,反倒很踏實。
前八名選出來之後,又搞了一個後八名的排名名單,讓他們跟著前八名一起複習,也是作為候補,隨時替補前八名中出現意外不能參加考試的人,陣容很正規,就像打仗一樣。這也提醒我,考前絕對不能生病出意外,否則我那個寶貴的名額就被後八名的人輕鬆頂替了。第二年萬一取消高考,我還得下鄉去農村當知青。
那年是考試之前就報志願,等於是盲報,每人只有三個志願可以填報,還有就是最後有一項是否服從調劑,老師讓我們都填同意調劑,最大限度保證能有學校錄取。
文理科考生前三門科目都一樣,就是數學、語文和政治,數學文理科是同一張卷子,只有第四門不一樣,文科是史地,理科是理化。文科和理科考生都不用考外語,只考四門課。但是外語考生要第三天參加外語考試。
因為我那次語文考得特別好,我第一志願就鬥膽填了北大中文系,夢想考上中文系將來可以當作家,並且準備第二志願報省大學中文系,第三志願報一個師專的中文科,擺出了一副非中文專業不上的架勢。
我這種盲目自傲的態度,遭到我的班主任兼俄語老師的堅決反對。他堅持讓我第二志願必須報外語專業,第三志願再報一個史地專業。他說這樣被錄取的機會更大,不能吊死在中文這棵樹上。
我「據理力爭」,說報了外語我等於多考一門,只有一個多月複習時間,能少複習一門就少複習一門,減少負擔。但老師說你多考一門就多一條路,你的俄語也不用怎麼複習,就按照平時成績發揮好就行。
我當然心裡明白,他是俄語老師,希望我能考外語,但看我一門心思要上中文系又不忍阻攔我,就「妥協」,讓我第二志願必須報外語。但最大的問題是,那年沒有任何大學的俄語專業在河北省招生,我考了俄語能讀什麼「語」?那不是盲目亂考,瞎貓碰死耗子嗎?
韓老師是外語學院畢業的,有經驗,說沒準就能碰上。英語考生太多了,很多都是中學英語老師,他們競爭力太強了,你就別報英語了,看別的小語種有什麼你挑一個報吧,考小語種的人不多,就會從英語俄語考生裡選,也許你中文考不上能蒙上一個外語專業上呢。我就想要不就報個斯瓦西裡語(當年聽相聲知道非洲坦尚尼亞說的是斯瓦西裡語)或柬埔寨語算了。最終他就決定讓我第二志願報日語。
韓老師的決定令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因為他是外語權威,但所有人包括我都覺得這就是撞大運,就是瞎貓碰死耗子,惹不起他,就聽他的吧,總不能讓他生氣。但我心裡似乎很有定力,我肯定能上中文專業,就是考不上北大中文系,還有不同等級的中文專業接著呢。
既然他「強迫」我報日語,我就姑且報之,反正考完前四門第三天再去考個俄語玩唄。
但因為我報了外語,韓老師肯定不會放任我不複習的,隔三岔五他都會把我叫去練習俄語,搞得我叫苦連連,因為那耽誤了複習那四門課的時間,但我還得裝作很認真的樣子跟著他複習,有苦難言。
一個多月很快就過去了,我們迎來了大考。那幾天風雪交加,冰天雪地,考完四門大課,人家都歇了,我還得第三天去參加俄語考試。記得滿場都是考英語的,只有個別考俄語的。打開卷子,基本語法知識和造句似乎答得很順利,問題是詞彙量少,(我們只學了初中六冊俄語,高中課本沒有學過)到翻譯部分就比較麻煩,很多詞不認識,只能連蒙帶猜著翻譯了。
最終是這個俄語救了我,被英語專業錄取了,才有了後來翻譯勞倫斯的生涯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