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性治療師朱瓊如在大陸的門診中為患者診療。朱瓊茹也是童嵩珍「性福」團隊中的一員。朱瓊茹發現大陸的性治療求診者在吐露心事時羞羞答答,但性治療時卻很大方地袒露身體,但臺灣人正相反。攝影/甄宏戈
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馬斯特斯的行為治療、偉哥、激素補充、催眠療法、中國古代房中術……針對人們在性生活裡的各種困擾,精神科醫生、男科大夫、護士以及中醫專家們,各自提出了一套解決辦法。
然而,調查發現,在中國,性治療師尚未成為國家認可的職業,他們遊走於法規與倫理的模糊地帶,提供的性治療服務也良莠不齊。儘管如此,性治療已經悄然發展成一個隱秘而龐大的產業。
這或許不是中國特有的現象。在美國,自偉哥誕生以來,陽痿的診斷率就從原先的7%飆升到40%。雖然高爾夫球星「老虎」伍茲當年在「松林診所」接受了6周的「性癮」治療,但「性癮」作為一種疾病迄今還未被主流醫學界所承認。
對此,社會學家認為,在「醫學化」的框架下,自20世紀以來,性,就一直是醫學重點加以治療和幹預的範疇,而且被極其嚴重地「問題化」和「汙名化」了。「醫學化」的認知,必然帶來醫學的「矯正與治療」,甚至會成為唯一的解決手段。
然而,社會學家的批判,阻止不了性治療產業的發展。除了受經濟利益驅動外,在中國社會的性文化從工具理性走向全然的快樂主義的過程中,即使秉承「醫不叩門」的準則,人們也會為更多個人化的性煩惱而主動尋求解決之道。
倉河下,是杭州市內一條僻靜街道的名字。童嵩珍在這裡的工作室,相距繁華的體育場路只有二三百米——這是絕對隱私與市井喧囂之間的距離。
委身於中西醫結合門診、胃腸病研究院等招搖的牌匾背後,「杭州寶善堂性福中心」,即「臺灣嵩馥性健康管理中心杭州分中心」沒有任何自己的標識。它用刻意的低調,儘可能為到訪這裡的人營造一種安全感。
即使走進診療區,也沒有文字指示這裡究竟是什麼科室,每個房間房門緊閉,門上都釘著一塊相同的牌子——治療室。為了避免來訪者相互遇到而帶來的尷尬,「看病」實行嚴格的預約制。因而,和普通醫院裡吵吵嚷嚷的情景不同,走廊裡看不到任何候診者,來訪的人一到這裡就「閃進」預定好的治療室。實際上,這裡根本就沒有「患者」或「病人」,每一位前來尋求治療的人,都被童嵩珍和她的同事稱為——「個案」。
在網絡上,41歲的童嵩珍有「臺灣第一性治療師」之稱。八年前,她首次在臺灣新北市的廣川醫院開設「性福門診」,隨後又把性健康管理中心開到臺北。近兩年,她分別在武漢和杭州拓展性治療業務。
進入大陸的時間雖然不長,但童嵩珍似乎已經是性學界的「圈兒裡人」。2014年8月29~31日,第六屆世界華人性學家學術大會暨性治療學術論壇在杭州召開。作為承辦者,童嵩珍請來了眾多來自海內外的華人性學家和各路從業人員。
一個隱秘的行業、一個龐雜的人群,他們在此聚首,把那些人們平時難以啟齒的話題拿到講臺上講,放在餐桌上談。
「抓小鳥」
童嵩珍在臺灣長庚醫院做過12年護士。她在骨科病房裡曾經看到,重傷的骨折病人打著繃帶,腿被高高吊起來,就在那種情況下,還不忘和前來探視的妻子親熱。這樣的情景觸發了她的思考,而不是鄙視和反感。
童嵩珍說,自己選擇從事這項工作,「好像上天賦予我的使命」。而後,她去臺灣樹德科技大學人類性學研究所讀了碩士學位——這是臺灣唯一一家專門設立性學專業的大學。後來,童嵩珍又先後取得美國性學會(ACS)臨床性學家學院、德國「談崔(Tantra)性能開發工作坊」等機構頒發的權威執業資格認證,成為在臺灣有名的性治療師。
相比在現實中的低調,性治療師們在虛擬世界裡都表現得異常活躍。他們在網上寫博客、開微博;講解各種各樣的性知識;勸導人們注重「性健康」;結合他們在工作中遇到的故事,分析各種性煩惱……
在杭州寶善堂的網站上,「童嵩珍——臺灣性治療第一人」「最大、最權威的性治療室」「華人性治療領域革命性突破」等字眼在首頁上來回滾動。作為一個在現實中保持隱秘的行業,性治療從業者在網絡上的高調,成為他們吸引人們前來診治的手段。
究竟什麼是性治療?童嵩珍的解釋很簡單:「性治療就是指導別人如何做愛。」她接著說,「當然,治療師並不會與患者發生性關係。而實際上,在美國,也有與患者發生性關係的性治療師,那主要是幫助殘障人士解決他們床笫間的生理需求,所以也叫做『性替代者』。」說這番話的時候,她收起了臉上職業的笑容,神情嚴肅。
與醫院裡的各種治療手段不同,童嵩珍的性治療不用藥,也不開刀。在通常總共6次、每次1.5小時的療程裡,「個案」們只需要舒舒服服地坐在沙發上或躺在治療床上,在女治療師甜糯的國語引導下吐露心曲,化解心結,再接受行為治療,以期解決自己人生中難以言說但又至關重要的困擾。
當然,他們為此所花的代價也不菲——儘管童嵩珍不願意談及費用,但據知情人士透露,一個療程的費用大約在3萬~5萬元人民幣。
行為治療究竟如何進行?童嵩珍說,這是不可能讓外人觀摩的過程。尤其是在對「個案」進行「諮商」的時候,更是要絕對保證以「一對一」的方式進行,連她的助手也不能在場。
儘管如此,童嵩珍在《性治療師教你好好做愛》一書裡描述說:「目前,在華人世界裡,只有我的團隊在進行一對一『抓小鳥』的性治療。」對這句話的最好解釋,是臺灣「嵩馥」官方網頁上的一張張「大尺度的」照片。
對於治療過程,童嵩珍解釋說,「我們的手也會動到他,但我們是戴手套的。我會告訴他,『現在你要專注,我們會做性感的訓練,這是性治療中非常重要的一個觀念,叫做性感的集中訓練。你戴著眼罩,跟你自己的想法做愛,你不是跟我,你是跟你自己的意念。』」
實際上,這樣的治療,很大一部分需要「個案」在熟悉了過程以後回到家裡自己做,而不僅僅是在診室。在另一些性治療中心,有的治療師遵循「君子動口不動手」的原則,只進行講解和電視片演示,然後讓顧客回去做「家庭作業」。
還有一些治療需要特殊器具,那就只能在治療室裡進行了。比如,對於女性常見的陰道痙攣,一般會在性治療師的安撫與幫助下,嘗試從小號到大號的男性器具,讓受治者學會逐漸適應。
在「嵩馥」的網站上,可以看到童嵩珍手拿一個布縫的男性陽具,解釋如何自我按摩。
自「挺進」大陸以來,童嵩珍已接待了來自全國各地的大約300例「個案」。相比之下,面積大約只有浙江省三分之一大小的臺灣,一年的接診量就有兩三百例。童嵩珍覺得,大陸的性治療市場仍有待開發。
這種性治療究竟會起到什麼樣的效果?對此,外人無從知曉。有一位重慶男子曾經是童嵩珍那裡的「個案」,對於自己接受治療的經歷,他說,「其實就是在她們的幫助下『打飛機』。」
這是否超出了性治療的範疇?對此,國內資深的性學家馬曉年表示,「那位患者此前已經有兩年沒有勃起了,如果能夠在性治療師那裡獲得成功,也算是一種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