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給我站住!」
羅金勇一個箭步,橫在了那三個人前面,「這是我的警官證,打開包接受檢查!」
那三個人顯然已經起了戒備之心。從羅金勇和他的妻子羅映珍上車那一刻開始,他們就發現了這對夫妻身份——羅金勇長長的風衣下,露出的是警褲的褲腳。
「跑!」其中一個男子大喊一聲。剛躥出一步,胸前的包帶就勒住了他——他的包被按住了。包裡有一隻手,那是羅金勇的。
憑藉多年的經驗,羅金勇一上手就知道那層層的包裝下是毒品,而且絕對不少。他一手死命的拽住那個包,一手揮拳向男子打去。
「嘭!」
有人的後腦被擊了一棒,直挺挺倒在了地上。鮮血噴湧而出,混合著腦漿。三截枕木散落在地上,它們本來是一個整體,直徑5釐米,20釐米長。
這時,羅映珍從洗手間回來了。她衝進了聚集的人群。
「羅金勇!」
那個靠近「金三角」的雲嶺山間,迴蕩著她的哭聲。
以上的片段,來源於音樂劇《重生》;而《重生》,講述的是一個真實的故事。2005年,緝毒民警羅金勇與三名毒販勇搏鬥,不幸負傷成為植物人,在妻子羅映珍1000多天的守護下重新醒來。
這是中國首部禁毒題材音樂劇,由公安部新聞宣傳局、騰訊影業出品,國家禁毒委員會辦公室、全國公安文聯、雲南省委宣傳部、雲南省公安廳、騰訊影業聯合製作。孫潔、程武擔任出品人,朱海擔任總策劃,李盾擔任製作人、藝術總監,周可擔任導演、編劇。
他英勇,卻是個憨憨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我們不能把它講『假』了。」 製作人李盾說。源於真實,才更有力量,才更立體鮮明,才更撼人心魄。而讓觀眾頻頻淚崩的,就是這份真。
一開場,悠揚的山歌響起,雲形景片營造出重巒疊嶂的雲南邊陲風光,這裡是雲南省臨滄市永德縣小勐統鎮。
距離「金三角」僅七十公裡,這裡民風淳樸,卻暗流湧動。過去,這裡是茶馬古道的重要驛站,馬幫的鈴聲伴著湍急的江水迴蕩;現在,這裡是武裝毒販運毒的首選地之一,緝毒民警嚴防死守,用血肉築起鋼鐵屏障。
大理白族人羅金勇,就是這些緝毒警中的一員。雲南民族大學數學系畢業的他,沒有選擇繁華,卻來到邊陲做民警。
要形容金勇在自己心裡的形象,妻子羅映珍會說出兩個詞:英勇和憨憨。
劇中的羅金勇,面對毒販第一個衝了上去。現實中的他,亦是如此。在某次行動中,一名毒販的白朗寧手槍已經上膛,他趁著毒販走神的一霎那,來了一個背摔,當場擒住;在不久後的某個雨夜,他在制服了一名毒販之後,才發現毒販手中的手榴彈的蓋子已經打開了。
羅金勇面對毒販時英勇無比,但面對心愛的姑娘時,智商卻化為了零。
在劇中,他第一次和映珍約會,竟然是帶著他的兩個隊友和女孩一起爬山。映珍覺得又尷尬又害羞,只能一股勁的往上爬。
回到家,映珍累到半死,大罵他是個鐵憨憨。羅金勇卻異常興奮:這個女娃體能真棒,怕是練過吧?我好喜歡!
看到劇中金勇的「傻樣」,映珍笑了,說道,16年前的金勇確實很憨。她至今記得第一次遇見金勇的樣子:頭髮油乎乎的,鬍子拉碴,衣服上還沾著泥巴。
「說實在的,我當時挺失望的。」映珍回憶道,「之前就聽說過他,因為在我們鎮上,大學生原本就少,當緝毒警的就更少了。我原想數學系畢業的他總該是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呢。」後來一問才知道,那天他們剛辦案回來,是去山裡追捕毒販,幾天幾夜沒出來。
除了「憨」,羅金勇還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可能是這輩子他說過的最浪漫的情話了。」映珍記得,2002年聖誕節他們去昆明拍婚紗照,回家的長途車上,其他乘客都在打瞌睡,羅金勇湊到自己耳邊說出了這8個字。
這8這個字,映珍記了一輩子。金勇原本不善言辭,這更讓她覺得這8個字價值千金。在之後金勇成為「植物人」狀態昏迷的無數個黑夜,在她臨近崩潰邊緣快要承受不下去的時候,她都會握著金勇的手,默念這8個字,默念著他們的誓言。
他倒在地上,頭上有5個血窟窿
2005年10月1日,難得同時休假,夫妻二人乘車回小勐統鎮大龍塘村羅映珍家探親。
途中,3名男子拎著一個手提包上車,與羅金勇同坐後排,不時打量他的警褲。在半路停車的間隙,那3人互使眼色拎包下車。
羅金勇緊追過去盤查,一把摸到了包裡用塑膠紙掩蓋的海洛因。見罪行敗露,3名毒販從地上綽起石頭和木棍,惡狠狠地砸羅金勇的頭部和後背,一根長20釐米、直徑5釐米的枕木,斷成了3截……
等映珍趕回現場,1名毒販被制服躺在一邊,金勇昏倒在地,殷紅的鮮血從頭上噴出,腦漿依稀可見……她急忙上手包紮,可巴掌大的地方就有五個大血洞,用了兩卷繃帶才勉強纏住。
被抬上救護車的時候,羅金勇短暫醒了一下,只輕微吐出「800多克」幾個字,就又昏過去了。他說的是毒品重量,後來查明海洛因共1150克。
26歲的她,一個月白了頭
在金勇昏迷的900多個日子裡,映珍也仿佛「痴了」一般。「當時我剛滿26歲。在金勇出事的一個月後,我的頭髮就幾乎全白了……」映珍這樣對長安君說。
她每天一早就來到病房,也不坐凳子,或站著、或伏在金勇耳邊,拉著他的手,講著屬於他倆的情話,唱著屬於他倆的歌。當時,不少親友都覺得她產生執念了,「痴了」,病了。
「我們兩口子是聚少離多的,」映珍回憶說:「當時結婚兩年了,他是警察我是醫生,各自都很忙,加起來的時間攏共兩個月不到。我就把我們這兩個月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全講給他聽。」
也是從那時起,映珍開始每天寫日記。「他受傷失去了記憶,我要幫他把這段空白記下來,等他好了,告訴他每天都發生了什麼事情。」1000多個日日夜夜,化作了600多篇愛的散文詩。
親愛的老公,今天是第 8 天,想起你約我去爬山,心裡還是特別甜。等你醒過來,我們一起去看雲海。
親愛的老公,今天是第 76 天。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賀海燕嫁給了小段。
親愛的老公,今天是第 181 天,你還是老樣子。爸爸的身體不太好, 媽媽的腰也直不起來。好想讓你醒過來,幫我分擔分擔。
親愛的老公,今天是第 322 天,你是不是把我忘了或者在什麼地方躲起來。
親愛的老公,今天是第 900 天。親愛的老公,你到底能不能聽到我的話!
每個日記本,羅映珍特意選了不是很厚的,她總希望等這本寫完,丈夫就會醒過來。最後,竟然寫了滿滿15本,密密麻麻10多萬字。
我們給演員備下速效救心丸
「你守護萬家燈火,我守護一句承諾」,《重生》裡的這句歌詞一唱起,觀眾席間便響起了低低的抽泣聲。
大愛與信仰讓平凡人成為了英雄,金勇是,映珍也是。
在漆黑漫長的守護中,沒人知道什麼時候天亮。《重生》的一大淚點,是羅映珍一邊推著羅金勇的病床,一邊唱著《求求你,醒來吧》。
飾演羅映珍的徐瑤說:「第一天排這場戲的時候我就崩潰了,在排練房裡大哭。在拖床的一瞬間,我真的覺得好絕望,感覺床就壓在我身上。」
「她試演的時候,一開頭就已經渾身抖了,我們在後臺備下了速效救心丸,擔心她會暈厥過去。」製片人李盾補充說。
不止是徐瑤這樣,和她演對手戲、飾演「植物人」的演員也是如此。他沒有一個動作,一句臺詞,在排練時卻屢屢喊停。「導演,我真的控制不住情緒!」他哭著爬起來,「您讓我再平復一下好嗎?」
「我只希望他活著!」
面對虐心的劇情,演員僅僅在舞臺上表演兩個多小時就已經瀕臨崩潰,可以想見,羅金勇昏迷不醒的那20個月裡,羅映珍遭逢的痛苦有多深。
「我當時唯一的信念就是他能活下去。」映珍這樣對長安君說。「我以前在搶救室工作過,這樣的病例我見過很多,有的活了半個月,有的活了40天……我真怕金勇哪次發病時,就離開了我……」
和電視劇中的「植物人」狀態不一樣,金勇不但深度昏迷,還伴隨著癲癇等多種後遺症。有時,金勇一天會發作幾十次痙攣,臉會扭曲,脊柱會嚴重變形,關節骨頭會嘎嘎作響。
「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恐懼。老家的人來看望他時見到他發病,回去嚇得幾個月沒睡好覺……」映珍說,「可我只希望他挺過去,他活著!」
金勇癲癇發作時,心率飆到每分鐘180,而且會持續半小時。
「我是學醫的,我知道人這樣幾分鐘就會心肺衰竭走了……我只能緊緊攥著他的手,和他一起挺過去。他要是走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活了。」
整整20個月過去,蒼天不負痴情人,奇蹟出現了!羅金勇開始有了知覺。又經過多年的康復治療,羅金勇雖未能完好如初,但恢復了部分身體機能,可以在輔助下站立起來。
這麼多年,你覺得值嗎?特別是那段看不到頭的暗日,你這麼熬著,值嗎?映珍笑了,「金勇做了他該做的,我也只是做了我該做的,沒有什麼抱怨,也沒有值不值。」
一句「我們該做的」,一面是為大愛奮不顧身,一面是為真愛至死不渝。
在他重傷後的第十個年頭,夫妻二人生下了一個健康的女兒,小名寶妹。
醒來後,他寫了這幾個字
2007年5月24日,是映珍永遠忘不了的日子。
在照顧金勇期間,映珍無時無刻不握著他的手,有時他的手指會勾一勾,但是映珍和主治醫生無法確定,到底是金勇主動在動,還是又發生了痙攣。
這天,映珍說,親愛的,你要是真能動,就抬三下胳膊。
一!二!三!
在手抬起第三下的時候,她激動的彈跳了起來,頭感到了一瞬間的眩暈。金勇真的醒了嗎?但她不敢確定。
「你要是真醒了,就給我寫個字看看!」映珍哆哆嗦嗦的拿起一張紙,並把筆固定在金勇手中。
金勇顫巍的手在紙上留下了片扭巴的痕跡,沒有人看得出那是什麼。
映珍的眼淚奪眶而出,只有她看得懂。
那紙上寫著:
羅映珍,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