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島的海水浴場:歷史的場域 度假的勝地

2021-01-09 半島網官網

半島記者 劉宜慶

沈從文帶著一本書,從第二海水浴場走過。那裡是一片歡樂的海洋,遊客在沙灘上嬉戲,遊泳的人們在海水裡舒服地泡著。這樣的歡樂是屬於別人的,沈從文踩著遊客的歡笑,穿過了海邊的小松樹林,走到人跡罕至的太平角突出的海岬之上,一兩隻灰褐色的野兔子,聽到沈從文的腳步,倉皇逃竄,箭一般消逝在松林之中。海水浴場上的喧鬧仿佛也消逝了,大片的靜謐包圍著沈從文。他坐在一塊赭色的礁石上,一波一波的浪潮湧過來,細碎的白色的浪散開。坐在陣陣潮聲之中的沈從文,目光穿過海水浴場,落在了海天之間的水雲之上,陷入了沉思……

三折明信片。匯泉海水浴場。陸遊藏品。

梁實秋和朋友走在空曠的匯泉海水浴場(第一海水浴場)。這是一個隆冬的中午,海鷗在海邊飛舞,海水浴場上湧動在一片空寂,海浪一波波地衝到沙灘上,寂寞地離開。此時,遠方的海面平靜,沙灘上安寧。梁實秋和朋友走累了,躺在沙灘有一搭無一搭地聊天,時間仿佛停滯了。直到一位老人,向他們兜售紅紅的冰糖葫蘆……

上世紀三十年代,青島的海水浴場,屢屢出現在作家的文章之中,為我們留下了生動的歷史細節,感知當年海水浴場的喧囂與孤獨。

海水浴場是歷史的場域,青島的歷史在這裡載浮載沉。

1900年,德國人正式推出的膠澳青島區總體規劃中,專門規劃了別墅療養區和海水浴場。匯泉海水浴場邊建有木製更衣室,散落在沙灘上。浴場備有救護船和各種遊戲設施。隨後,更多配套設施,如同雨後春筍拔節生長。在今匯泉廣場建了賽馬場,用於軍事、體育、競賽。1904年,在浴場後面修建「斯脫蘭飯店」(即海濱旅館)以接待國外遊客。

到了上世紀30年代,第一海水浴場周邊,已經成為青島最著名的避暑、旅遊勝地。飯店、舞廳、酒吧、咖啡室、音樂臺等娛樂休憩場所,星羅棋布;海上跳臺、浮臺、碼頭,一應俱全;搶險、救生設備,陸續完善。

蘇雪林來青島避暑,去跑馬場騎馬,並寫了一篇散文,文中寫道:「青島除海水浴場遊泳以外,凡名都大市的娛樂,譬如:平劇、蹦蹦、新式話劇,應有盡有。還有賽馬,不知比上海跑馬廳的盛況如何,但聞青島人士對於此道也極其熱狂,輸贏的數目也相當巨大。」由此可見,青島之夏,旅遊、休閒項目多麼發達。

1940年代,日本侵佔青島時期的青島跑馬場。

青島的海岸線多優良港灣,海灣上有細軟的沙灘,天然的地理條件,適合開闢為海水浴場。第二海水浴場,位於匯泉灣東側的太平灣內。

匯泉灣的一浴,太平灣的二浴,珠聯璧合,如同兩顆明珠,在青島的前海閃耀著耀眼的光輝。跑馬場久負盛名,八大關橫空出世,青島海濱的別墅區與旅遊度假區,相得益彰。1933年夏天,柯靈來青島,寫下了幾篇青島遊記,讚譽青島的海水浴場「全國第一」。鬱達夫在《青島巡遊》文中寫道:「在東亞,沒有一處避暑區趕得上青島。」

青島之夏的海濱浴場,就是一幅絢麗多彩的畫卷。海水是寶石一樣的藍色,白色的海浪在金黃的沙灘上,溫柔地呢喃。海浪衝擊到赭色的礁石上,轟的一聲散開,濺起無數晶瑩的白色的水滴。被衝到岸邊的海藻,墨綠色,一塊,一片地點綴在沙灘上。此時,赤足在海風中沿著沙灘漫步,「沙是太柔軟了,腳踏下去比在波斯織的毛毯上還舒適。是那麼微蕩地又熨貼地,使腳心的皮膚感到又麻又癢的一種快感」。放眼望去,海的遠方是白色的雲朵,低低地浮在海面上。有海鳥在翱翔。近處,無數的遊客在海灣的淺灘上遊泳。回頭看岸邊,五顏六色的遮陽傘,點綴在沙灘上。各種顏色的木板屋聳立在岸邊。海岸上是濃密的綠蔭,那也是一片綠色的海洋,綠蔭中掩映著紅色的別墅。

海岸上的綠蔭之中,有供遊客休憩的公園,公園裡設有茶座。「進去喝一杯太陽啤酒(青島啤酒之一種),喝一瓶嶗山礦泉水,或者來杯可口可樂罷;無線電播送的西洋音樂和東洋音樂在招誘著呢。」

上世紀30年代的青島,每個夏天,都會有大量的遊客湧進來。「一個個的Bar,生意陡然興隆了,常是擠滿著泥醉的水兵,和白俄的朝鮮的舞女。燈紅酒綠,音樂到午夜還兀自演奏不息。聽吧:那「嗬嘍」的聲音,O.K.的聲音,洋車夫呼Jinriksha 的聲音,滿街都是。」

正午,陽光正曬得炙熱的時候,到海水浴場去,多遠多遠就望得見啤酒,冰激凌的旗簾高高的挑著。

遊客在海濱,在沙灘,快樂地度假,忘記了塵世的煩憂。可是,青島從來不是世外桃源。

德佔時期匯泉灣畔,太平灣邊,都有德國人在前海布置的炮臺。那炮臺上的大炮筒對著海面。1945年春,日軍將第一海水浴場上的木板屋拆除,用來在前海建造堡壘,防止美國海軍從前海登陸。抗戰勝利後,美國海軍出現在青島的大街小巷,以及前海的海水浴場。魯海先生的文中寫道,一位在一浴遊泳的美國海軍,被闖入浴場的鯊魚,咬掉了一條大腿。

如今,站在太平山上遠眺海水浴場,那人頭攢動的海水浴場,是青島每一年夏天的標誌性畫面。如果了解了青島的歷史更迭,就會生發出「千年興亡,百年悲笑,一朝登臨」的歷史慨嘆。海水浴場就在那兒,只是,每一年,在此遊泳的人,都在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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