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李夏至
累計重播次數超過3000次，全世界重播率和收視率最高的電視劇。自首播30餘年來，86版電視劇《西遊記》創造了這樣不可超越的國產劇紀錄。在這部被國內觀眾奉若珍寶的作品背後，有一個名字——楊潔。
她是電視劇《西遊記》總導演，她用《西遊記》卓越的想像力締造了一代代中國觀眾的青春記憶，用一位導演的擔當成就了一個時代的經典。然而，一個令人悲傷的消息傳來：4月15日8時39分，楊潔在京辭世，享年88歲。
與中國電視劇第一代女導演楊潔作別，也是一場對青春與回憶的告別。
「老人就想安安靜靜地走」
「這是中國電視劇行業的巨大損失，楊潔導演不僅是我的恩師，也是我的藝術和人生道路上的老師。沒有央視電視劇《西遊記》，就沒有今天的六小齡童，觀眾們也不可能看到我扮演的螢屏美猴王。我們永遠懷念您。」《西遊記》中孫悟空的扮演者六小齡童發出的這條微博，讓更多人知道了楊潔離世的消息。
《西遊記》中唐僧的扮演者遲重瑞在接受採訪時透露，其實十多天前楊潔導演就已陷入昏迷，他也一直在積極地幫助找醫生，沒想到最終她還是沒能挺過來。而據楊潔家人的介紹，楊潔此前一直患有心肌病，「半個月前身體就不太好了，吃不下東西，後來感覺恢復了一些，沒兩天就突然又不舒服了。」其家人透露，老人住院時很多親友都沒有通知，因為老人對生死很豁達，走的時候也不想大範圍發布消息，「老人去世的消息我們只是小範圍地通知了親友，之前還特意告訴了一些知道的朋友，不要告訴別人。老人就想安安靜靜地走，不想把這件事做成一個事件，我們也按照老人的意願在做。」
對這樣一位導演，人們的悼念很快在網絡鋪開。對大多數網友來說，86版《西遊記》幾乎被看作是他們童年和青春的象徵，導演楊潔的逝世，某種程度上宣告了一個時代的終結。太多的懷念，在網絡上傳遞，「一路走好，我的青春！」「感恩、感謝，您讓經典得以經典！」「一部《西遊記》，陪伴了我的青春和成長。謝謝您，曾給我們這麼好的童年陪伴。」「她曾經跟我們說，謝謝你們喜歡《西遊記》，希望你們再喜歡幾年。然而，我們再也不能跟楊奶奶一起聊天，聽她講拍《西遊記》的故事了。」
「有石破天驚的歷史價值」
得知楊潔導演病重離世的消息，楊潔所在的央視原中國電視劇製作中心工作人員表示很意外，「知道這些年老人家身體狀態不是很好，但突然走了，還是沒想到。」
1981年，時為央視文藝部戲曲導演的楊潔，意外地接到了拍攝電視劇《西遊記》的任務。當時與《西遊記》同時立項的還有由王扶林執導的《紅樓夢》。多年後，這兩部作品並列四大名著改編的經典劇作。
當時已經年近六旬的楊潔，為《西遊記》傾注了自己所有的心血，而這部劇之所以能夠順利拍攝，可以說是楊潔用一次次地拍桌子和據理力爭來實現的。
1982年，楊潔正式開始電視劇拍攝的籌備，並在拍攝前力排眾議，準備一改傳統電視劇的生產方式，走出北京攝影棚採用實景拍攝，人物形象依靠塑形，而特技則借鑑電影的拍攝手法，「動用劇組的一切工種，解決已知和未知的特技問題。」
從1982年到1986年，劇組差不多拍攝完成了15集內容，央視方面提供的第一筆拍攝資金300萬元用完了。1986年春節期間，央視播出了前11集內容，在全國反響良好，然而劇組卻突然接到央視方面預算中斷，只能腰斬《西遊記》的噩耗。
「同樣是名著，為什麼《紅樓夢》就沒有預算的限制？我懷著疑惑和不滿，決心帶著大家一起走下去，不但要繼續拍攝，還要為了《西遊記》的生存去找尋資金。」楊潔後來回憶，劇組幾乎所有人都出動去找錢，最後是製片主任拉來了一筆300萬元的「外援」資金，才艱難維繫。拍攝全程只有一部攝像機，劇組不懂吊威亞的技術偷師香港，卻因為鋼絲和技術不到位，屢屢導致演員摔落受傷……這些當年因缺錢和技術落後而造成的困境，都成為楊潔心中永遠的遺憾。
「回到上世紀80年代來看，當時並沒有形成商業化的電視劇生產體系，不要說大批量的生產電視劇，就連專業的電視劇導演都沒有幾個。」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尹鴻認為，楊潔作為《西遊記》的導演，也是中國最早的電視劇導演之一，不管是作品還是她本人，在當時都具有石破天驚的歷史價值，「當年的電視劇生產環境下，那樣一批電視人的藝術追求在當下看來是一種稀缺的品質，《西遊記》的經典改編本身無法超越，而人們的懷念也是因為它的不可重複。」
「所有演員都非常敬重她」
1988年，楊潔再拾導筒拍攝了《西遊記續集》，補充了「九九八十一難」中缺少的部分，算是為當年的遺憾畫上了句號。但時隔數年後的續拍，已經難以再現當年的盛景，楊潔也退休離開公眾視線。儘管常年深居簡出，極少參加公眾活動，但楊潔心中那份「西遊」情懷始終未曾淡去。
「儘管時隔多年，80多歲高齡的楊潔導演對於當年拍攝的細節還是記得非常清楚。」央視《回聲嘹亮》宣傳導演張穎回憶道。
2013年，央視《回聲嘹亮》曾邀請《西遊記》劇組錄製了一期特別節目，全劇組演職人員共20餘人參與，也是該劇組時隔30年後規模最大的一次聚首。「老太太非常精神，整個人也是很有激情的。」張穎說，在與劇組的接觸中，能夠明顯地感受到楊導在劇組中的核心地位，「所有演員都非常敬重她，甚至有點怕她，她身上有那種導演的威懾力。」
據張穎透露，導演組最初找到楊潔時，她是拒絕的，因為她一貫奉行低調原則。最終，經過節目組一次次的邀請，她終於應允，並幫著節目組邀請到了《西遊記》劇組的大部分演員。節目一連錄製了6個小時，「楊潔導演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與配合，沒有半點怨言。」
2015年，江蘇衛視春晚又實現了《西遊記》十大女神的聚首。時任衛視春晚總導演的張煬回憶說，雖然當時楊潔導演身體狀況已經不太好，但她聽說了「西遊女神」的策劃還是很感興趣，還在家裡和先生一起給導演組展示了很多當年拍攝的劇照。
楊潔曾為自己的藝術人生寫下了這樣的註腳：「有人問，《西遊記》為什麼能火三十年經久不衰？因為我們是在搞藝術，我們沒有為錢，沒有為名，沒有為利。」
故人西去，藝術永駐。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