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今天讓人談一談對民國歷史的印象,最多的反應恐怕就是一個字:亂。民國時的學界很亂,各類思想並存,誰也不服誰,學者們因為不同的思想和觀點吵翻了天。政界也亂,各路軍閥為了爭奪國家的統治權,四處亂戰,搞得民不聊生。社會更亂,國家都沒有管理者,更不用說地方,各地都是盜賊橫行、土匪滿地治安一塌糊塗。社會的動蕩造成了人心的不穩,也就造成了很多有違常情的事情。民國時有個收容所,專門收容白俄的流亡者。
後來因為沒有錢經營,就把所有的白俄女子掛上價牌,一律三十塊錢一個出售。後來浙江也出了類似的事情,只不過這一次賣的是尼姑,價格也要便宜些,只賣十三塊錢一個。公開買賣,明碼標價,收容所變成了人口販賣中心,豈不是荒唐?公開買賣還不算是最荒唐的,起碼人家還當成個交易來做,不像土匪強盜們硬搶,甚至連外國人也不放過。一次,法國駐上海總領事館書記樊爾諦帶著妻子在太湖遊玩,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被太湖的土匪綁走。
有趣的是,法租界的領事不找警察局,卻找青幫頭子黃金榮設法營救。這招果然有效,匪徒們分文不取,就把這一對法國「肉票」放了回來。以流氓治土匪,這恐怕也是民國時獨有的一幕。不但外國人找青幫的人幫忙,就連捕房的人想破案,也要找青幫幫忙。因此不管是外國人還是中國人,在當時都有一個概念:有事找警察沒用,要找就找青幫這樣的地方勢力,這些人雖然流氓了一點,但是比起捕房的那些警察要可靠得多!地方上的勢力幹了警察的活,警察都幹些什麼呢?
警察都在找門路賺錢,比方說抓賭。抓賭在當時是個很好撈油水的事,所以有時候甚至會出現兩隊人馬互搶的情況。1939年秋天,廣西省會警察局白桂分局的警員曹凱帶著一隊警員去抓賭,沒想到這個賭場居然是憲兵團二營庇護的。二營的營長聽說了此事之後勃然大怒,大罵白桂分局的人沒有規矩,斷自己的財路,於是派出大隊的武裝憲兵繳了白桂分局警員的械,然後全部捆起來打個半死,把賭徒、賭具和賭資都搶了回來。警察跟憲兵為了賭徒打架,實在是讓人無語。
民國時候有三大娛樂業:賭場、妓院、戲館。其中妓女們還要持證上崗,很是規範。妓女的執照限於當地使用,三年有效,並且表示如有違反命令和不法行為,由持證人本人負完全責任。妓女的地位得到了認可,思想也開始解放。民國初年,處處都講共和,很多人只聞其名,不明其意,把共和當成一種時髦。當時有一家戲院新開,老闆為了趕潮流,給戲院取名「共和大舞臺」。戲院開張之後觀眾如潮水般湧來,很多戲曲演員也隨之而來,要求在該舞臺上演戲。
仔細說起來,其實戲院比妓院難做。妓院有政府明文頒發的營業執照,持證上崗,沒有什麼難處。但是戲院就不一樣,演戲還要看時候,時候不對不讓演。1935年國民黨在南京召開四屆五中全會,一時間政要人物紛紛雲集南京。為提供娛樂,各地的戲曲班子紛紛前來湊熱鬧。正好一家京劇團上演《霸王別姬》,群眾大呼過癮,戲票短時間內就被搶購一空,結果當局卻以「人事過於慘烈,不宜在喜慶之時表演此等戲劇」為由下令禁演。此消息一傳開,眾人氣憤難平。
不但是戲院難做,戲曲演員也難做。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馬連良就吃過虧。結果他前腳還沒邁出門檻,就聽到芳子高聲叫他的名字。其實碰見了川島芳子,馬連良的這個遭遇並不算什麼,因為即便到川島芳子被捕後在北平受審時,場面也是一塌糊塗。她在庭審現場嬌聲嗲氣,弄得庭長心花怒放,忍俊不禁。川島芳子環顧當場,發現熟人一大把,於是飛吻不斷,顰笑連連,眾人喜笑顏開。審辯過程更是荒唐透頂,她在被告席上大談自己和某某人有過同居經歷,某某人對她心存愛慕,在現場觀審的人員聽得津津有味。
市長更是活躍不已,還唯恐自己的法國夫人聽不懂她說什麼,邊聽邊給夫人做翻譯。居然給一個漢奸牽著鼻子走,弄得法庭現場的肅穆氣氛蕩然無存,成了一場滑稽戲!凡此種種,不勝枚舉,都是民國時代社會瘋狂的一個縮影。所謂窺一斑而見全豹,民國的社會究竟瘋狂到何等程度,由此大概也可以看出個端倪。因此說民國的狂,其實並非一個人、一樁事,而是全民的精神。這種精神有其優點,也有其劣勢,至於優劣幾何,就請讀者諸君見仁見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