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代以前,神道流其實從未出過日本,直到第一位外國門人的出現後,一切才發生了改變,如今的我們才有機會得以學習這門傳承百年的武藝。
在數年前的講習會上,大竹師範就曾介紹過這位外國門人在去世前將自己的捲軸與刀送還到道場的事跡,但因時間、語言等原因至今知者不多。故本篇就借平法來了解下香取神道流最初的異國門人——Donn.F.Dranger
以下內容譯自平法《第一張第三節:香取神道流最初的異國門人》
下文第一人稱為著者大竹利典先生
與Donn.Dranger的相遇
在昭和四十一年(1966年)三月左右,從神道夢想流杖術的清水隆次老師那邊來電話說「我這邊有一個來稽古的叫Donn.Dranger的人想來拜訪一下您」,於是我很快的就決定在下個周的周日與他見面。
在約定見面的那天,Dranger帶了一位叫バック·咲子的翻譯一同前來,雖然這時Dranger來到日本已經有二十多年了,日語也已經非常不錯了,但是因為有重要的話想說的緣故,還是帶了翻譯過來。我和Dranger在幾年前的古武道演武大會上就見過面了,但是像這樣兩個人的見面,還是第一次。
大致的寒暄結束後,我問「從東京大老遠來成田,還剛好是一點來的太好了啊」,翻譯回答「我們做了提前的一班巴士來的,在時間到之前,我們在附近待了一會」,我當時就覺得這是一個非常講禮儀的人。這之後,通過翻譯我們聊了差不多三個小時關於武道的事情。
Dranger自孩童時代開始就非常喜歡日本的武道,據說在母國美國的時候就學過柔道和劍道了。在哈佛大學畢業後就進入了軍隊,在昭和二十二年(1947年)作為陸戰隊的將校,駐留日本。退役後,就這樣流了下來進行武道修行。這時完全沒有說段位之類的事,後來才知道他居合道七段、劍道七段、杖道七段的事情的。
另外,他柔道也有五段的事情,其實之前就知道了。以前在演武會見面的時候聽過過。他還曾在講道館指導過東京奧運會柔道的金牌得主,荷蘭的へーシンク。
回想起來,這是昭和三十九年,東京奧運會柔道比賽上的事情了。整個日本的大家都手中握著汗在電視機前觀看日本武道館舉行的神永昭夫和荷蘭的へーシンク的無差別決勝賽。
(當時)在へーシンク抑制住(神永昭夫)後,裁判進入讀秒,不久便一本了。那一剎那,近處的年輕人們握拳歡呼的要衝進賽場,而へーシンク一遍喊著什麼,一邊用右手制止了他們。看過電視的大家應該都知道,這個場面至今還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中。
事實上,へーシンク的這一行為正是由於Dranger所嚴格教導的,不僅是要在技術上(精進),更要考慮到敗者心情的禮儀,而產生的。
幾年以後,當我被邀請到荷蘭的時候,和演武一起進行演講的時候,說到此事。湧起響徹會場的掌聲。
Dranger的禮儀做法連日本人都甘拜下風的。而日本武道並非只是拘泥於勝負的體育運動,這一點,Dranger也是真心理解的。
最初的外國入門者
據聽說,Dranger為了武術研究,好像拜訪了日本全國的武道家。「Dranger說和至今為止(所拜訪過的)有點不太一樣的感覺」,在回去的時候,翻譯留下了這樣一句話便走了。然後,過了一周左右,通過清水老師之口,Dranger表達了想要入門香取神道流的希望。
於是我就去找宗家商量了「外國人的門第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遇到,該怎麼做才好呢?」,宗家說「你自己看吧」,我認為武道是沒有國界的,於是馬上就和Dranger練習了,旋即按下了血判手印入門了。時年昭和四十一年(1966年),Dranger當時44歲。
那時候(Dranger)是從東京過來的,很快,便搬到了成田,開始了正式的神道流修行。Dranger對日本武術自不必說,因為是從事關於世界武術著述工作的,所以在修行期間仍然會一年一次的巡遊世界,儘管如此,他還是積極的參加練習,比普通人早一年達成了目錄,在昭和四十九年(1974年)的一月,他被授予了免許捲軸。
有一次,dranger詢問我說「在香取神道流的形的練習中,是不是有什麼更加深層的東西存在?」,我心中很是驚訝,居然能夠考慮到這個地步。
於是我就把表之太刀四條的「崩」教給了他。這個在下一章會說,表之太刀是以穿著鎧甲狀態下的情況為設想戰鬥的。演武的時候雖然面對強力一擊是實實在在的防禦的,但是大部分情況都是躲避對手進行的。
極意中所說的「如果有空隙機會就斬」,說的就是實際上在躲開對手的同時一刀把對手斬掉。這個就稱之為崩。之所以在稽古中(不)那麼做,是為了防止被他人偷盜技術。
dranger在練習四組表之太刀的「崩」的時候的,休息間隙說道「這是超越人類認知的技術,流祖家直公從香取大神那裡被授予了技術,我覺得這是真的。這樣的技術要說的話,不是用連續的心電感應的話是不行的」
然後他接著說到「能夠歸依香取神道流,是我一生中的驕傲,現在開始,已經不再需要居合道和劍道的段位了,香取神道流是世界第一的武術文化遺產」,說著這些的他,兩個手緊緊的握住了我的手。
海外普及的功績
在這之後。昭和五十一年(1967年)的2月9日到20日期間,和dranger一起赴往夏威夷東西中心進行演武和名為「日本刀與武術」的主題演講。以及在昭和五十五年(1980年)5月7日,被歐洲的武道愛好者們邀請去瑞士、法國、瑞典、荷蘭等國,與包含dranger在內共四名師兄弟一同演武和演講。這段時間裡,差不多在歸國前花了55天的時間在各處巡防。
第二年,昭和五十六年10月30日到15日期間,也被夏威夷的李沃德社區學院(ハワイ··コミュニティカレッジ)邀請前去演武和演講(地方電視臺放送)。當時的dranger計劃建設世界上第一個武道博物館。
為此,他在夏威夷島考察了一周,在景色最好的地方買了幾英某的土地。另外,這個武道博物館的計劃,似乎還得到了美國的裡根總統的許可。
dranger似乎還準備把世界上的格鬥技和武術的研究領域命名為「ホップロロジー」,把武道博物館作為對其進行研究的機構,遺憾的是在昭和五十七年(1982年),dranger罹患腸癌往赴他界,這個計劃也因此沒了。dranger的去世是在他回到故鄉威斯康辛周療養的兩個月後的事情了,享年61歲,去世的消息傳來是在兩小時後,我接到訃報電話後,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間閉門不出,想起長久以來的往事,淚流不止。
武道精神的遺留
在這裡特地要提一下一個事情,在昭和四十九年(1974年)、道場稽古的時候,一個年輕的師弟跨過了一把放在地上的木刀,也沒說什麼話,作為劍術修行者,木刀是武士道精神的象徵,意義和日本刀是一樣的,因此是絕對不能跨木刀的。
看到了這事的dranger,就拜託一個日本的師兄道,「我是外國人,這個話由我來說的話,會傷害到他,請你去提醒他一下吧」,那個日本師兄就去提醒了跨木刀的師弟,並把這事告訴了我。
我對dranger的行為非常感動的同時,也覺得這是個教師弟們規矩的絕佳機會,就把愛用的居合刀送給了dranger。雖然銘已經沒了,但是前任主人說這把是「北海道室蘭之住堀井俊秀作」(昭和十七年左右作的)的刀,好像還有必勝祈願的樣子。
這個居合刀在做的時候,作者堀井俊秀的話,是日本第一的刀匠。但是dranger卻以「這樣可不行,我不能接受因為這樣的事情就把這名刀給我」為由拒絕了。即便如此,我也說「這就是道場的教導,請務必手下」,把刀給了他。
在這之後過了差不多一個月後的某一天,dranger把一個用著鄭重文字書寫的和紙的信給了我,說「這是我的心情」。為了這個,他特地拜託了住在鎌倉的日本人朋友去寫。我看了後深受感動,值此機會向大家公開一下。
上
謹啟
老師,老師把自己愛用的名刀賜予我,這份感激強烈到筆舌絕對無法形容的程度,每每想到老師對我的恩情,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措辭以表達謝意。對我來說,老師把愛刀賜予我這件事,是我一身最大的光榮。然則,老師,我深信日本刀作為優秀的日本文化財產,不應該離開他的故鄉而永久的存放在外國。因此,我就在一定條件的暫時保管一下。在我死後,把這名刀交給其他懷有感激和榮耀之情並且常用的人吧。
因此,我想委託律師把接下來記述的事情作為我的法定遺言。其內容為:自本人死亡之日起,不管發生何事情,此刀都應絕對且即時的交還於其原本的正統持有人、日本的大竹老師、或者其家屬,另外,其返須在我死後的六十日內完成,右邊(上述)的條件望老師準許,在將此名刀返還老師的家人之前,我發誓以我最莊嚴的良心之名,作為我最應珍惜的至寶,謹以榮光和名譽對其進行保管。
昭和四十九年如月三日
大竹利典先生 侍史
dranger去世後過了一個月,和信上說的一樣,刀、目錄、免許捲軸全被送了回來。我為了感謝dranger對香取神道流所作出的功績,就把他的照片放在了道場裡。
dranger對於香取神道流在海外的普及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時至今日,還有讀過他用英語所介紹的日本武道刊物而來到我這裡的外國人。香取神道流以外的古武道演武會之類經常可以看到外國人,其中或多或少也是受了dranger的影響吧,我是這樣認為的。
在這之後,dranger那裡傳下來的刀暫時轉交給了澳大利亞出生的丹尼爾李,他直到平成六年仍然在住日本,他是一個和dranger一樣在練習與為人方面,對香取神道流的發展極有前途的一個人,現在,做為居合術的稽古用刀,小心的使用著。
—全文完—
2018香取神道流中國道場研習會於外通知
2017年香取神道流中國道場赴越修行小記
2017年香取神道流中國道場講習會回顧
2017年上半年中國道場赴日修行小記
2016年香取神道流講習會分享
2015香取神道流講習會精華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