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謠「孤兒院兒童被性侵」是怎樣發生的?背後究竟是什麼居心?

2020-12-17 新民周刊

越是遇到這樣看上去特別「具備網絡爆款性質」、特別「觸目驚心」的網帖,所有人都越要擦亮眼睛,在「隨手轉發」「隨心評論」之前先多思考一下。

撰稿 | 菲尼克斯

「貴州孤兒院幼兒園有兒童被性侵」的信息和圖片昨天(6月26日)晚間在社交媒體上發酵。網傳事件今天上午被貴州省民政廳的公告基本證偽,而貴州省公安廳今天午間的公告則進一步澄清:初步查明,網上傳播的「畢節、凱裡有未成年兒童被性侵」照片,均為趙某某從網上收集,而非在貴州畢節、凱裡拍攝,信息系其編造。趙某某已被依法採取強制措施。目前,相關工作仍在進行當中。

根據目前新聞媒體和相關政府機構公開的信息,筆者可以初步還原出的造謠過程如下:

造謠者以名為「VictoriaGuy」的微博帳號,於5月31日向自稱為兩個孩子的母親的博主A發私信,主動搭訕「爆料」,稱他和一些人一起,在貴州的畢節、凱裡等地的孤兒院、幼兒園性侵兒童,還貼出疑似與幼兒園老師談論此事的網絡聊天截圖,以及疑似兒童被性侵的打碼圖片。

據澎湃新聞報導,最初的舉報人被自稱「戀童」的「VictoriaGuy」搭訕。

來源:澎湃新聞視頻截圖。

博主A進一步與VictoriaGuy聊天,獲取了更多信息後,向一些兒童保護組織做了舉報,其中很可能包括微博上的「Starrynighto兒童保護」。後者公開發布的信息稱:該組織由幾個法律、心理學、社工學的學生組成,今年2月在網絡上開始發聲。

6月1日,他們接到網友投稿爆料,獲知了前述「貴州幼兒園兒童疑被性侵」信息,並在接下來的幾天中向貴州警方、畢節警方電話報警以及在貴州公安廳網站做了網上報警。20多天過去,並未得到警方的回覆。該組織稱,為避免對不法分子打草驚蛇,沒有在網上曝光此事。

「Starrynighto兒童保護」的回應。

然而,6月26日晚,相關信息和截圖突然在網絡廣泛傳播發酵,其中包括「Starrynighto兒童保護」成員討論此事的聊天截圖。當晚,VictoriaGuy註銷微博。今天,「Starrynighto兒童保護」發微博稱「我們沒有將截圖曝光到網絡上的任何社區,也沒有將截圖發給營銷號。」

筆者聯繫「Starrynighto兒童保護」了解詳細情況,今日傍晚,後者在微博私信回應了筆者,但至本文截稿時,並未對「博主A是否就是向Starrynighto兒童保護投稿的舉報人」「相關舉報信息是如何被網絡傳播」等信息給出回復。

當然,事件仍在調查中,具體過程有待警方等機構的進一步公告。然而,筆者認為,已經有一些問題值得我們深思。

首先,造謠者的目的不管是什麼,他的此舉除了明顯違法之外,更嚴重的是消費了公眾的善意和良知。一個多月之前當事人自導自演的「周口男嬰丟失」鬧劇還歷歷在目,現在又來這麼一出,一次次的「狼來了」之後,終有一天人們面對真正需要關心救助的人物和事件時會變得麻木不仁和充滿疑慮。社會如若因此失去溫情,將非常可怕。從這個角度而言,通過調整法律法規,加大對類似行為的懲處和威懾力度,應該非常必要。

再來看看謠言流傳的過程。貴州畢節是一個近些年來多次出現過兒童問題的地方,其中2012年5名流浪男童在垃圾箱生火取暖窒息死亡、2015年4名留守兒童集體自殺這些事件曾引起舉國關注。「畢節+兒童」,成為天然的熱門話題,選擇這樣的題材來編造謊言,顯然,造謠者很懂公眾的痛點在哪裡,也深諳如何製造網絡的熱點。

2015年,畢節七星關區田坎鄉4名自殺的留守兒童生前居住的房屋內部。

來源:新華社。

但是,越是遇到這樣看上去特別「具備網絡爆款性質」、特別「觸目驚心」的網帖,所有人都越要擦亮眼睛,在「隨手轉發」「隨心評論」之前先多思考一下。當然,我們無法要求每個人都具備公安機關偵破案件或者專業媒體核實事實的意識和技能,但面對可能造成危害的網絡信息,做更多理性思考再做判斷和行動,當屬每個人的義務。

尤其是那些具備更強傳播能力的網絡大V、意見領袖,那些一般人會願意向其「投稿舉報」的維權組織,身上的責任就更重。

從本次事件的過程可以看出,其實一些判斷真偽的手段並不複雜,有網友在事件發酵的當晚就通過搜尋引擎的圖片識別功能,判斷出某些打碼的「兒童受性侵圖片」為下載網絡圖片偽造。

網友通過搜尋引擎發現,號稱的「貴州幼兒園兒童被性侵圖片」(上圖),原圖其實是微博上一名喜歡曬娃的母親發出的孩子在床上休息的正常圖片。(下圖)

令人遺憾的是,接到舉報的「Starrynighto兒童保護」成員其實較早就在內部討論過圖片的真偽問題,但在報警之後並未進一步再核實此事,給後續的謠言傳播留下了機會。試想,若能當時就判斷出圖片造假,再告知舉報人博主以及報警,造謠者可能會更早落網,這條謠言可能就不會有大規模傳播的機會。

「Starrynighto兒童保護」公開出的內部討論記錄。

筆者認為,按「Starrynighto兒童保護」自述,該組織是完全的草根組織,成員在業餘時間志願參與兒童保護工作,是值得肯定的。然而,既然在做這件事,不妨進一步提升自身專業度。畢竟在網際網路上,如果自身的頭腦不強大一些,就很容易被人利用,好心辦壞事。這一點,無論對組織還是個人,都同等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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