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周曉楓的老讀者。閱讀她的散文,是從祝勇主編,中國文聯出版社出版的「深呼吸散文叢書」開始的。其中收錄了周曉楓的《收藏:時光的魔法書》和《斑紋》,還有祝勇的《鳳凰》和《遺址》。我發現,這倆人在文學創作上,有互通性。作為寫散文的人,他們都敏感、細膩,富於想像,呈現出來的文字頗具動感,更像詩歌。
可後來,周曉楓和祝勇的寫作分出了分叉。祝勇迷上了故宮,左手寫武英殿,右手寫文淵閣,偌大的故宮,讓他寫了個遍。在歷史與現實之間遊走,一定是件好玩的事兒。因此,祝勇還寫了《為什麼唐朝會出李白》和《隔岸的甲午》。
然而,周曉楓卻執著地愛上了借喻自然。所謂借喻,就是她通過對自然的觀察,借描寫自然,表達一切她想表達的主題,包括關愛、痛苦、母性等。她的作品不多,卻極有分量,比如2013年出版的《巨鯨歌唱》和2017年出版的《有如候鳥》。
《河山》(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是周曉楓的最新散文集,極具個人特色。書中分為「山、林、河、海、原、城」六個主題,在每個主題下收錄切題的散文。文章多為周曉楓親近自然,行走於山林河海間的感悟。她敏銳地抓住了每到一處的思緒,盡情地把它寫下來,去應和她自己說的,「永遠不要喪失對這個世界的好奇和尊重、熱愛與悲傷。」
我最喜歡的是那篇「人在草木間」。周曉楓去鐵觀音的原鄉安溪,茶未必飲了多少,卻想起了「思茶」,就是思考生活與茶葉的關係。她說:「茶,這個字,拆開字畫就是人在草木間。」是哦,我們整天忙著沏茶,卻從未考慮過其中的深邃。她還說,草木每天都在我們的生活裡棲息。從紙到藥,從床到屋,哪樣不是直接聯繫到草木?如果說草木是天地,那麼茶就是天地的贈予。周曉楓的思慮就像一扇開啟的窗,讓讀者呼吸到一種新鮮氣息。寫茶,她不似其他作者,總要寫幾句陸羽是中國的茶聖。她寫茶的力量,「看似羸弱,卻始終不屈」;寫茶的韻味,「如是,我們在更大的天地茶盞裡被時空浸泡,散發出一生微苦裡的領悟、回甘裡的安慰。」其實,如果不讀周曉楓,我也不會這麼去想茶,也就無法體會,散文似茶,有股力量。
除了植物,周曉楓還寫動物。她寫蟒河的獼猴聰穎過人,群體內部有溫情也有權鬥。還寫大連的海鷗、大理的蝴蝶……當她寫到刺桐城泉州的面線糊和七裡香時,我們便知道,周曉楓已經從自然的曠野回歸了都市,有美食、有花香。跟著周曉楓的散文,我們在自然裡悠悠蕩蕩,終於體會到,「人在草木間,日日是好日」的生活,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