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興奮地跑來我身邊,要求我閉上眼睛,跟著他去陽臺,說是要給我一個驚喜。
我閉上眼,孩子牽著我的手,小心地引我到了陽臺。孩子讓我蹲下來,問我有沒有聞到香味?
我吸了一口氣,哇.....果真有梔子花的清香。我睜開眼睛,只見一朵梔子花生氣盎然地挺立於綠葉枝頭,潔白的花瓣,嫩黃的花蕊,清麗素雅,香氣清幽。
原來又到了梔子花開的時節。
這是今年開出的第一朵花,孩子和我都喜形於色,他話語連珠地給我講是如何發現這朵花開的,那樣子明顯比我更驚喜。
看花的人不同,但花兒帶給人的愉悅毫無差異。
愛花是女人的天性,我也如是。陽臺上大大小小的花盆因此不少,而真正可說出年限的僅就這一株小梔子花,它已伴隨了我五年。
我所在的城市,冬天雖然少有漫天飛雪,但氣候非常冷,如果不採取特殊的保護措施,大多的花都難熬到春暖花開。可想這株梔子花有多麼堅毅。我記得當時一起種下的是兩株,另一株早已別我而去。
剛栽種下它時,高不過五十釐米,分枝也少,給它的紮根處是一個碗一樣大小的花盆。當別的花都因為土壤或氣候原因相繼變成一盆枯草時,相反它卻枝繁葉茂起來。為了給它足夠空間讓它伸展成長,將它移栽進了一個大陶罐花盆。
它也不負我望,秋冬時節,四季常綠的枝葉從不因我疏於照顧而敗落。
在寒冷的冬天,梔子花便開始孕育花苞。若仔細觀察,便可見在各枝頭處生長出來的小小的花苞,不仔細看定會以為那是新發出來尚沒打開的葉片,它們有的大,有的小,緊緊包裹在一起,好像這樣可以增加抵抗寒冷的力量。
數著這些花苞,祈禱冬天能對它們溫柔一點,心裡便有了美好的願望,有了盼頭冬天也就似乎過得更快。
當冰雪被一點點化開,氣溫一日日變暖,這些花苞一天比一天脹鼓起來。陽光和春風讓它們由小變大,由綠變白,它們做好一切開放前的準備,只待時辰。
五月開始,它們便接二連三地綻放開來。走出客廳的門,就可以聞到花香,偶爾有風吹來,即使不出客廳也有香氣蕩漾進來。
我們小區裡種著許多的大梔子花。大梔子花開起來足有成人的拳頭那麼大,由於在室外自然生長,沐浴過陽光雨露,它們開的轟轟烈烈。
大梔子花的花瓣更豐潤,重重疊疊地簇擁著黃色的花蕊。若是含苞待放的花蕾,猶如一個剝了殼的雞蛋,堅實又滑嫩。
梔子花開的時候,小區就像一個香水生產基地,日以夜繼地生產著讓人快樂的香水。
這時候小區裡的奶奶們就不淡定了。她們總想把梔子花的清香據為私有,她們變成了採花大盜。她們每日早早起床在小區裡爭相找花,匆匆折斷腰肢後把它們帶回家。
我婆婆也曾那樣,每天都會摘幾朵回來。用一個個玻璃牛奶瓶裝上水,將花插在裡面,餐桌上,酒柜上,桌頭柜上,浴室裡。
整個房間都洋溢著梔子花的香氣,也著實讓人心曠神怡。
但我總覺得這樣做不合適,而婆婆說別人都摘,感覺她要是不摘不僅會自己吃虧,還會因此失去同僚。
如果哪天出門晚了,沒有摘到心儀的花兒,婆婆臉面上的花兒也跟著失色不少。
小區裡住戶多,奶奶們的勢力很壯大,過不了半月,便再難得尋到梔子花的蹤影了。
人們用花的悲哀來取悅自己,不知道花該有多傷心。
小區這個香水生產基地也就停產了,再也聞不到香氣。
奶奶們搶走了本屬於整個小區的香水,而她們個個得意洋洋,她們莫不是都知曉「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一朵梔子花可開放一周左右,隨著它花瓣由潔白漸變微黃,香氣由濃鬱變得淡薄,花朵也開始蔫萎了。
它將人們的心撫慰的明亮起來,而它自己即將孤獨地凋謝。
它的離去不像桃花落英繽紛。這就是它的氣質,素素地開,靜靜地落。
色疑瓊樹倚,香似玉京來。因這是第一朵開放的花,它給了我最大的欣喜,我對它更增憐愛。
眼前這朵梔子花色澤如玉,卓卓而立,優雅自如,絲毫不覺得自己形單影隻,它只全力展示著自己的風華,這正是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刻。
縷縷芬芳沁入心脾, 我頓時心生感動,我知道這一刻綻放對它的來之不易。
只有堅毅地前行,方才走出那冰天雪地,方才迎來這春和景明。
我想起了《小王子》那段話:她仔細挑選好顏色。她慢慢地披上衣裳。花瓣一片片調整好位置。她不願意像罌粟花那樣皺巴巴地出現。她要徹底盛放出美麗的光芒。
花已如此,人又何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