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梅君
時間跑得飛快,好像只是一個踉蹌,便已從年頭跌到了歲尾。眼瞅著,人生號列車已駛離2019站,然後,轟鳴著,一刻不停地奔向2020站。一路上,揮別一些人,又迎來幾許人。
在2019已度過的8000多小時裡,或好或壞,或得或失,或聚或散,正像過去無數的日子一樣悲欣交集。
這一年,三分忙、七分瞎忙,總算把生活湊足了十分,可是真要盤點得到了什麼,卻又似乎兩手空空。
這一年,數次經歷猝不及防的別離,痛過傷過不舍過,卻漸漸懂得如何不再為打翻的牛奶哭泣,收拾好心情重新上路。
這一年,深深感受到年齡危機,對「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的天問心有戚戚。可是,當看到公園裡小湖邊,幾個五六十歲的大媽,穿著豔麗的服裝,輕施粉黛,隨著音樂翩翩起舞時,卻也一時釋懷:歲月何曾饒過誰,青春不在年齡,而在心境。
這一年,既有不足為人道的狼狽,也有心願達成的小確幸、不離不棄的小感動。
這一年,貌似過得無波無瀾其實卻跌跌撞撞,但是,世上人萬萬千,誰不是日日難過日日過?成年人的世界裡,只有「不容易」仨字,誰不曾有過在深夜裡崩潰大哭,第二天卻又硬撐著爬起的時候?
也難怪,在2019年度十大流行語中,「我太南(難)了」傲然上榜。生活中各色人等,將遭遇的委屈、壓力、不如意,都化作一個個「南」字,明是調侃實是心酸。
正是下班高峰,一個騎電動車的小夥,停在馬路邊,一邊打著電話,一邊號啕大哭,是戀人分手?父母重病?被炒了魷魚?好不容易到手的錢被騙?每個路過的人,都不自禁地給小夥子腦補出一段劇情,繼而心有戚戚,從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2歲大女兒不幸患白血病,需要80多萬治療費,濟南90後母親生下二孩後,剛出月子就去送外賣,風裡來雨裡去,雖然只是杯水車薪,但不努力一把,又怎能心安?
菜場上,一位三十來歲的女士,搖著電動輪椅買菜,她化著淡妝、打扮時髦,可是,看起來很有氣質的她,卻是高位截癱……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車禍?重病?無論攤上哪一樣,對一個漂亮女人來說,應該都是致命打擊,可是,當厄運到來時,又能如何,還不得把眼淚擦乾,苦痛收起,接受發生的一切,繼續微笑著生活?
坐公交車時,一對母子帶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上車,母子倆拉著呱,在嘈雜的人聲中,偶而飄過一兩句:向法院起訴了……從此,你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不由得想,這肯定是個說來話長的離婚故事,一句兩句卻道盡悲歡離合。
馬路上,一位大爺和別人打著電話,路過他時,只聽到「胃癌晚期」四個字,無論說自己還是說別人,那份致命的沉重都像巨石一樣壓在心頭,令人窒息……
成年人的崩潰,往往只是一瞬間。那些看起來光鮮亮麗的人,內心裡說不定早已千瘡百孔。白巖松說:「一生中總會遇到這樣的時刻,你的內心已經兵荒馬亂天翻地覆,可是在別人看來你只是比平時沉默了一點,沒人會覺得奇怪。這種戰爭,註定單槍匹馬。」
婚姻、孩子、父母、健康、工作、金錢……哪個不是壓在我們身上的大山?你永遠都不知道,生活中的哪一件小事,會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世上,有人住高樓,有人在深溝,有人光萬丈,有人一身鏽。」可真相是,命運有時是很公平的,那些住高樓光萬丈的人,只是將一身鏽,安穩地藏好了,不給你看見,不給你悲憐的機會。就像倪萍,我們只是惋惜以前女神般的存在,怎麼一下子成了步履維艱的臃腫老婦,卻不知那些年,她是怎樣為生病的孩子、為千瘡百孔的婚姻潰不成軍……
落在一個人一生中的雪,我們不能全部看見。每個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獨地過冬。但是,遇見不順、落入低谷,還能怎麼辦呢?只能放下那些「糟糕至極」的不合理信念,低頭說一聲「陰天快樂」,繼續前行罷了。
周國平在《尋短見的少婦》裡講了一個故事:一位美麗的少婦投河自盡,被正在划船的白鬍子艄公救起。
「你年紀輕輕,為何尋短見?」艄公問。
「我結婚兩年,丈夫就遺棄了我,孩子又病死。您說,我活著還有什麼樂趣?」少婦哭訴。
「兩年前你是怎麼過的?」艄公又問。
少婦的眼睛亮了:「那時我自由自在,無憂無慮……」
「那時你有丈夫和孩子嗎?」
「當然沒有。」
「那麼,你不過是被命運之船送回到了兩年前。現在你又自由自在、無憂無慮了。請上岸吧。」
話音剛落,少婦已在岸上,艄公則不知去向。少婦恍若做了一個夢,她揉了揉眼睛,想了想,離岸走了。
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
十年之前,死生契闊;明年今日,終為過客。
時間是最壞的毒藥,也是最好的解藥,它可以衝淡一切,讓你在十年後毫無波瀾地看著那些紅塵過往。
凡是過往,皆為序章。只要春天不死,年年都會有迎春花兒綻放。而所謂的夢想成真,也不過是跋山涉水之後,和最好的自己相遇。
最好的樣子,其實,像洋蔥一樣剝去層層華麗裝飾,也無過於當下的一簞食、一瓢飲,一點心動、一場付出,和別人無關,只和當下的選擇和承受有關。
「吃貨」蘇軾被貶到海南,驚嘆於生蠔「食之甚美,未始有也」,很快忘了身陷絕地之苦,還一本正經地修書給兒子,讓他千萬不要公開生蠔的秘密,擔心被其他大臣知道,會跑到海南跟他搶——真可謂「垂死病中驚坐起,吃喝玩樂又一年。」
面對茫然無知的未來,唯願你,也像蘇軾一般苦中作樂,即使單槍匹馬,也勇敢無畏。哪怕生活只剩一絲甜,也要用它治癒所有的苦。
據說,37°是擁抱的溫度,不冷不熱、真抵心靈,新的一年,願你用最真的溫度,來擁抱這個世界所有的冷暖,讓它都能化作37°回饋於你,讓你「明年今日,別要再失眠」。
也唯願2019所有的遺憾,都是在為2020的驚喜做鋪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