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009年8月18日到2013年6月25日,方媛在樂樂美發廳內被囚禁了1407天。
她進去時16歲,流行諾基亞彩屏按鍵手機,出來時20歲,外面已是觸屏智能機的天下。她第一次感受到時代變化,是看到客人在全屏手機上「切西瓜」。
對方媛來說,跟智能機快速發展的黃金時代同樣寶貴的,是她原本美好的青春。現實是,方媛在店裡受盡凌辱。
據上海市一中院一審判決書顯示:她們被張九勤「以扣押身份證、通訊工具、個人錢款、強迫籤訂虛假承包協議及借條等方法限制人身自由,並以嗆水、毆打、餓凍、強迫喝尿、恐嚇等手段……長期向眾多男性提供口淫、手淫等賣淫服務。"
// 逃跑 //
2013年6月25日,仲夏夜,老闆娘不在,店裡大部分姑娘都圍在一臺二十幾寸的電視機旁看連續劇。方媛卻顯得心不在焉,張望著門外車輛稀疏的道路。
對於方媛來說,這或許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夜晚。在那天之前,這個來自湖北東部農村的姑娘已經被囚禁在樂樂美發廳近4年。
那些正在看電視的姑娘們,最久的已在其中12年,短的也有一兩年。
車來了,一輛藍色的雪佛蘭從西側出現,速度很慢。
方媛敲了一下身後女孩的腿——之前趁拿洗腳毛巾兩人把頭扎進柜子裡的時候,方媛小聲將逃跑計劃告訴了她。
方媛一個曾經的客人要來救她出去,按照計劃,那個單眼皮、看著有些斯文的客人會在當晚安排兩輛車前來,一輛載她們逃跑,另一輛上有幾個男人會阻擋從店裡追出來抓她們的人。
第二輛也出現了,白色的小轎車上下來的3個男人正走向玻璃門——其中一個圓臉、寸頭——沒錯,是來救她們的,當晚不久前,客人剛在手機上讓方媛熟悉過這張臉。
方媛拉著同伴衝出玻璃門,腳上的黃色洞洞鞋在門前的地磚打了滑,但她仍不顧一切地衝進黑夜中……
這場發生在2013年夏夜的逃跑必須成功,她所承受的折磨已經太多了。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這種逃跑都只在夢境中出現。她夢到過自己躲進豬圈,或是隱形了,但逃跑永遠失敗,老闆娘張九勤「都知道我在這個地方」。
很多姑娘都是店裡員工在張九勤的逼迫下騙來的,這個小小的美發廳被描繪成為理想的打工地,「燒菜有阿姨、洗衣服有洗衣機、天冷天熱開空調、能學手藝還報銷路費。」
騙方媛來到這裡的是她小姨,方媛因左腳先天淋巴水腫不能久站,小姨還特意告訴她「有凳子坐」。
那是2009年,方媛和初中同學邱悅懷著對未來美好的期許,一起去到上海,在那裡見到了張九勤。
1米7的張九勤穿上西裝,第一眼看過去,讓人覺得「這個女人確實有點像老闆的感覺,有那個範兒」。
張九勤把方媛她們帶到美發廳斜對面、自己的另一處生意迪歐咖啡吃飯,她記得自己吃了一個獅子頭,很好吃。
這頓飯後,她們就被帶進了樂樂美發廳。
一百多平米的理髮店只在門口擺了4張美發椅,被木板隔開的後面總有人說話,方媛探頭進去,發現是在給人洗腳。她們當時表示不想給人洗腳、按摩,只想學美發,張九勤滿口答應。
但第二天老員工就扔給她們每人一件明顯被人穿過的大紅色胸罩,邱悅還拿到了一雙同樣被人穿過的跟鞋——黑色、細跟,寬腳板塞進去路都不會走。
當時的方媛16歲,邱悅15歲,都沒穿過胸罩。半小時後,還在衛生間裡拿著胸罩發愁不願穿的邱悅,被進來的老員工直接打了兩耳光。空著的大紅胸罩外面套上廉價的白色POLO衫和黑裙,再畫上藍色的眼影,像是剛出廠的玩具娃娃。
她們被帶進了按摩間。客人的手在方媛身上亂摸,邱悅下體被捅出了血。兩人嚇壞了,卻還因反抗客人遭了頓毒打——嗆水,被人抓著手腳,倒過來把頭扎進洗抹布的黃色水桶裡,快要把人憋死時再拉出來,留一口氣,反覆折磨。
方媛最怕嗆水,每次耳朵都要「嗡嗡」響上好幾天,拿棉籤一蘸,全是膿,別人說話也聽不見。
擀麵杖專用於打人,滑得像抹了油。嗆水的同時要被打腳心,方媛的腳有病不能打,就打屁股,打到紫色發黑。
方媛說,這是張九勤的慣用手法,把你打到沒膽反抗,更沒膽逃跑,最好連這種心思都不要有。
女孩們都儘量避免跟張九勤眼神接觸,僅僅看上去感覺不對也會挨打。只是想想頭被悶在水桶裡的窒息感和水從五官灌進腦袋的那一瞬間的壓迫感,你就已經開始瑟瑟發抖了。
美發廳朝北,門前是東西向的新德路,臨近河邊,這條路的更東側被對面小區的私家車把雙車道擠成了單行線。
如果要逃跑,絕對不能選這條路,一旦被堵死追上就完蛋了。只能往西,那邊的街道四下通暢——這些信息都是方媛在給客人洗腳時問出來的,最初只是因為她對外面世界的好奇,沒想到成了逃跑計劃的重要一環。
向西也要冒險。很難說是否有意為之,張九勤同時經營的迪歐咖啡正處在西邊不遠處的要塞。每當美發廳內女孩逃跑或有人鬧事,裡面的男員工便會衝過來。
張九勤常坐在迪歐咖啡的2樓窗邊盯著美發廳,每當路上有警車出現,張就立馬打電話給店裡讓看嚴點。
還要防著那個上海女孩爸爸的車——店裡有個被騙來的上海姑娘,後來方媛她們聽說這個女孩的父母一方進了監獄,她進店前都生活在親戚家。
有一次,上海姑娘在站門時被張九勤看到,她立馬讓店裡人把上海姑娘拉回去——萬一她爸的車從門口經過看到怎麼辦?
繼續剛才那場「逃離」,方媛二人跑出後,立馬有人要追,卻被3人阻攔下了,店裡人只以為他們是來洗腳的客人,不好來硬的,只大喊方媛回去。
方媛當然不會回去,她跑到車前,一把將同伴推上副駕,自己也擠了上去。
車開起來了,方媛終於鬆了口氣,她回頭張望,發現小姨馬楠也偷偷坐上了後排。
當初就是馬楠把方媛騙進了美發廳,她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小姨——曾經的受害者、後來張九勤的幫手——要幹嘛,一起逃走,還是抓她回去?
誰也沒說話。
車開出去很遠,馬楠先開了口,「沒想到你還來這一套。」
方媛明白了,馬楠是來抓自己的,但她們都意識到,僅憑馬楠一人已經做不到了。
眼看人抓不回去,等紅燈時,馬楠自己下了車。後來回到店裡,馬楠被張九勤用鞋底扇了耳光。
// 控制 //
美發廳最多時有17個女孩,每天早上8點半開門,9點多,張九勤的寶馬或別克就會停在店門口,裡面的姑娘給她打水洗臉、擠好牙膏、洗面奶,馬楠幫她梳頭。梳妝完畢,張九勤叉腿往沙發上一坐,姑娘們從門口到收銀臺面向她站成一排,挨個報前一天的帳。
張九勤給每個姑娘規定的日營業額從400到900不等。一天沒達標的會被拉到裡面的沙發間倒立,直到客人進門。
工資是自己業績的10%,但錢到不了女孩們的手裡。每月發工資就是將錢裝進寫有名字的工資袋,鎖在收銀臺的抽屜裡。
每次最多讓收銀幫忙從袋裡拿一兩百塊給人幫忙代買日用品。負責採買的最開始是張九勤的二哥,後來是方媛的一位熟客,再後來是馬楠。
姑娘們還要輪流交店裡洗澡的燃氣費,因為張九勤覺得人多洗澡太費燃氣了。張九勤每年會給女孩家裡寄錢,以安撫家人情緒,這也是把她們繼續留在這裡的策略之一。好糊弄的就給一兩千,像方媛這種家裡不好惹的最多時拿過一萬。
張九勤用一套極其嚴密的體系看管著這些女孩。進店時,所有人的手機、錢包、身份證都會被扣押在收銀臺。打電話只能用收銀臺上的座機,必須開免提,否則就跟張九勤臉貼臉夾著聽筒。
過年家裡打電話來,就說店裡忙走不開,說對了張九勤還在一旁豎大拇指,如果沒按她的指示說或是哭了,電話會被立馬掛斷,然後就是一頓毒打。
冬天,她們睡在衛生間上方被木板隔出的不足10平方米的閣樓,蓋發黴的被子,黑暗憋悶。張九勤會安排老員工跟新員工兩人睡一個被窩以便監視新人。夏天睡地板就頭腳相對,嚴防私下說話。
如果哪兩個人被看到在一起「聊得笑眯眯的」,就會被拎出來拿擀麵杖打手、打腳。
方媛每次和同學邱悅都是趁上廁所進出門側身那一瞬間說上一兩句,兩人平時會故意找茬吵架,顯得關係很不好,「她不挨打,我也不挨打,雙方都好。」
外出就更不可能了。除收銀員、馬楠和張九勤的養女可在買泡腳藥粉或日用品時外出,其他女孩都被看得死死的,去30米外扔垃圾都會讓她們感到格外奢侈。
邱悅記得,之前在店裡每個人的皮膚都很白,只要稍微磕碰一點,就會出現或青或紫的瘢痕,那是缺少日照的緣故。
在店裡,不能隨便說話、不能跟客人發火,連哭都不行,被看到眼睛紅紅的又要被打一頓。
這對平時憋不住話的邱悅而言太痛苦了,她躲到沒人的地方,在能被衣服遮住的手腕上使勁咬下去,不能被張九勤看到,否則也會挨打。
皮膚上的一圈牙印逐漸成了黑色,很疼,但至少能讓自己心裡舒服點。也曾有人嘗試自殺,割腕被及時發現,上吊卻礙於閣樓的低矮也沒有成功。
有時,也會有家裡人來看她們,但都要聽張九勤安排,邱悅媽媽來的時候,張九勤一再囑咐邱悅不準亂說話,否則「就讓你媽坐牢」。
店裡平時打人的都是老員工,誰要是下手輕了,反過來挨打的就是自己。方媛後面也成了老員工,但因為腳不好,用不上力,只打過一次張九勤的養女。
養女是孤兒,先是被收養,在13歲時因不堪虐待逃跑,後又主動回來被張九勤收養,14歲被帶到美發廳工作。
養女說,逃出去後覺得外面無依無靠,就跑了回來。方媛生氣,覺得她傻,跟別人一起拿棍子抽她腳心。
2011年,一名女孩趁半夜拉捲簾門的機會,上了預先等在路邊的客人的車,跑掉了。隨後,張九勤脅迫店內所有姑娘籤下10萬至40萬不等的欠條,說誰跑了就去找她們家人要錢。
// 自由 //
剛進店那兩年,同一條街上一個擺攤的大爺是方媛黑暗時光中唯一的慰藉。每逢雨天,大爺就去店裡,不做項目就躺在按摩床上跟方媛聊天,錢照付。
有時外面音樂放得很大,方媛就告訴他是誰又在隔壁房間挨打了,兩人對著抹眼淚。但他不敢助方媛逃跑,因為張九勤也清楚他的家底,方媛說自己也不想害他,覺得他像親人一樣。
被囚禁一年後,方媛壯膽向大爺要了個手機,想跟媽媽求救——她不敢再拜託客人捎信了,之前讓客人幫忙給媽媽報信時,一聽是陌生男人,媽媽把求證電話打回了店裡,方媛不但沒逃成還挨了頓毒打。
這次,大爺如約偷偷送了個粉紅色滑蓋手機給她。
白天手機是絕對不敢拿出來的,只有趁夜裡悄悄研究。從沒用過手機的方媛不會發簡訊,就這樣,直到十幾天後手機被發現時,方媛都沒能發出任何求助信息。
不久後,大爺病逝,方媛的世界黑得密不透光。
張九勤非常神經質,美發廳每天半夜一兩點才打烊,收銀員卻經常在凌晨三四點接到她打來的電話,「我夢見狼(張九勤對店內某位女孩的稱呼)跑了,你把她看緊一點。」
如果張九勤手上的玉鐲碎了、眼皮跳了,她就覺得會有不好的事要發生,鐵定把店裡面每個人都打一遍。
她也會對不同人給予不同承諾——比如說要帶方媛去治腳、多次對馬楠說以後要把店給她。
馬楠最初也是受害者。
2002年,樂樂美發廳開始進行賣淫的第二年,15歲的馬楠被張九勤騙到店裡。
她做了幾天,發現客人都動手動腳,想要走,張九勤就叫另外的小姑娘將她拖到衛生間,輪流抽她耳光,還嗆她水、逼著喝尿、冬天扒光衣服潑冷水……
6年後的2008年,馬楠成為領班,角色轉變為施害者,由於打人最狠,成了女孩們口中的劊子手,像監視器一樣在店裡來回溜達。
// 劫 //
馬楠下車了,方媛跟同伴楊柳擠在副駕駛上看著外面,哪兒也不認識。
車最終在一家賓館前停下,救她們的客人用自己的身份證幫著辦了入住。進屋、鎖門,方媛和楊柳拉著手激動地睡不著覺。
半年後的一次通話中,楊柳突然說她恨方媛,因為是方媛把她騙進去的。楊柳是方媛的親戚,以做過理髮,聽說方媛在上海學美發就把電話打到了店裡。
當時張九勤就在旁邊,聽說有姑娘想來,站在旁邊高興得不得了,方媛不敢有任何吞吐和疑慮,說店裡都是女生,楊柳聽了很開心。
楊柳來的那天,方媛怎麼也睡不著,覺得自己害人了,「我自己在地獄裡面,我還要介紹個人到地獄裡面來,心跟死的一樣。」
店裡的姑娘一部分是被逼著打電話從老家騙來的,還有一部分是張九勤從迪歐咖啡哄騙或脅迫來的。
劉樺說,她本來在迪歐咖啡做收銀員,有次被故意找茬說弄錯了兩張VIP卡,她跟張九勤對罵了一句「你才是婊子」,被甩了兩巴掌拽著頭髮拖到樂樂美發廳暴打,此後在這裡呆了3年多
張九勤就喜歡社會經歷少、思想簡單的人——先套你的話,在這裡有沒有親戚、朋友,再了解你的家庭情況,看你是什麼樣的性格,最好是軟弱型的。
邱悅記得,有次開會時,張九勤曾對一個28歲的女孩說,「你年齡不小了,應該找個婆家了。現在人不多,等我招到兩個新來的,你把她們帶好,我就給你一筆錢讓你回家結婚。」
自此,28歲成了裡面很多女孩的期待,希望快點長到28歲被放回家。那時候邱悅18歲,想想還要等10年,好絕望。但事實是,那個女孩到30歲也沒被放走。
邱悅有時覺得是「命中該有此劫」。就像她的表姐徐莉,也想來上海學美發,就和邱悅媽媽一起來找邱悅。
張九勤將店對面小區明光苑裡自己的房子偽裝成員工宿舍讓她們住進去,為防止邱悅和媽媽亂說話,張九勤還跟母女倆擠著睡到一張床上。
徐莉覺得這家店好怪,沒人理髮,洗腳按摩的男人倒是不少,她沒什麼興趣,不打算留下學習。但走的時候出了意外,她將手機落在了張九勤的房子裡。
第二天,她折回去取手機,同時邱悅媽媽被張九勤送上了最近一班火車離開。當徐莉孤身跟著馬楠回到店裡時,邱悅知道,表姐走不了了。
邱悅是在方媛之前逃走的,亦是她的逃離,給了方媛勇氣和希望。
兩個月後,邱悅跟方媛、方媛爸爸和徐莉媽媽一起到上海報案救徐莉。
邱悅告訴徐莉媽媽,進店後直接把徐莉拽出來,什麼也別說別問。但那天,徐莉看到媽媽衝進美發廳時,一開始還嚇得往裡跑。後來她說,當時太怕家人會像之前張九勤威脅她們的那樣遭到報復。
// 無人理解 //
逃出去的第二天,客人來接方媛和楊柳去汽車站,方媛要到溫州找父母,客人還給了她一部自己的舊手機。
車動了,電話通了,方媛喊了一聲媽,「我要去你那裡了,多的不要說,到時候我們見面再說。」
方媛曾想,如果有一天張九勤真的把她放了,她不會直接回家。「因為我爸會理髮,要是我回去什麼都不懂的話,那他以為我在外面幹嗎呢?」她得先去找個正規理髮店學學理髮,再回去應對家人。
在理髮店那段不光彩的經歷,方媛不願讓家人知曉,既怕家人擔心,也是覺得羞人。甚於這種心理,她逃出後才沒有馬上報警。
邱悅也是如此,回家後,第一件事就是讓爸爸給她買了個1300塊的Vivo手機,否則出去這麼多年連個手機都沒有,怎麼說得過去?
4年沒回家,哥嫂對邱悅有看法,話裡帶刺,「你知道回來了?我以為你在大上海不想回來了,在那兒混了4年,也就這樣子嘛。」
邱悅眼淚一下就出來了,心裡難受,有苦衷,但她不能說。
家裡都只知道她被騙了,被關在店裡給別人洗腳,不能出來。方媛連按摩都沒說。村子裡面都是老頭老奶奶,只要有一個人知道了就會議論,她每天在外面幹嘛,每個人說的語氣不一樣,馬上就變質了。
邱悅一遍遍給自己洗腦,告訴自己那些都過去了,她不在乎,最終好像自己都不敢相信,這種事情真的曾發生在她身上。
邱悅的逃離,源於2013年5月店裡的裝修,它給逃跑帶來了黃金契機。
5月下旬,邱悅和張九勤養女在客人幫助下,利用半夜外出倒垃圾的機會逃跑,方媛和楊柳是第二波。
另有4人在8月19日凌晨同時逃跑,上海女孩是這4人之一,她逃跑後,通過家人報了警。
3天後,警察衝進樂樂美發廳,帶走了張九勤、馬楠和陳麗華,解救出包括劉樺、張燕在內的其餘6名女孩。
2015年8月,張九勤因強迫賣淫罪一審被判處無期徒刑。方媛的小姨馬楠被當做從犯判處7年。
張九勤上訴,二審時被改判為15年。一位當事人回憶稱,改判是因同時期最高法做出的相關回覆中提及,「手淫尚不屬於組織他人賣淫罪中的『賣淫』。」,部分減輕了張九勤的罪行。
// 未來//
為了配合案件偵查,方媛、邱悅、劉樺、張燕還有其他兩名受害者又回到上海工作,其中四人就在川沙——樂樂美髮店所在區域變成浦東新區前的舊稱。
為什麼回到川沙?她們說待慣了,雖然那幾年一直被關在店裡,但這兒依然能給她們帶來一種難以解釋的熟悉感與安全感。
樂樂美髮店後來改成了寵物醫院,現在是菸酒店。劉樺還經常坐車專門繞到那裡,看看它變成了什麼樣。
方媛雙耳耳膜穿孔,右耳聽力很弱,是嗆水落下的毛病,但她拒絕滴藥水,耳朵裡進水的感覺太讓她害怕了,每次洗澡,她都要先拿個大浴帽罩在耳朵上。
而冷水洗臉則會讓她一瞬間窒息。根據一審判決書顯示,這些年的經歷讓方媛、邱悅等都患上了創傷性應激障礙。
關於未來,方媛和邱悅都很擔憂一點,以後有了男朋友怎麼跟他解釋?說沒談過,那身體是怎麼回事?說談過,那愛情在哪兒呢?
劉樺曾跟一個願意陪自己去醫院看病的男人在一起,但意外懷孕後男人跑了。她最終生下了一名女孩,成為單身媽媽,每月工資的大半寄回老家給孩子買奶粉和紙尿褲。
為了徹底和痛苦告別,這群女孩們最終決定彼此不再聯繫,她們期待著這樣就能過回正常生活,但身體及心理的傷痛,還是會一下子把她們拉回那段日子,她們依然常常在噩夢中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