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年滄海桑田,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我始終認為我的故鄉得到了造物主的偏愛。就拿山來說,我們這一帶的山都是小山丘,跟遠處的狼牙山那種立陡上下的懸崖峭壁不一樣,而是緩緩的坡度,極少有懸崖或者說是斷崖讓人沒有兇險和膽寒的感覺,有些山丘甚至是孤立的,當然最東邊的那個孤立的山丘叫「孤山」——山下我姥姥家的村子也因之而得名。
更為奇葩的是,山上的石頭也不盡相同,東坡和西邊裹腳坡出來的是那種紫色的風化石,料子軟容易加工,是做易水硯和茶海的好材料,連小石子兒打磨成型後都能刻印章;南邊的米山坡則是出的青青的料子石,橫平豎直的可以做青石臺階,圓滾滾的石頭牛可以打糧食的石磙子或是磨麵的碾子,這些料子石不但壘牆很方便,而且還能加工成豬槽(鄰村的孔山人叫豬碗);小南崗兒出的是黃色能打出火星子的砂石,大南崗兒出的是頁巖,我們這裡稱作是石板,而石板則是用途最多的了!
石板一種是出自山坡坑子裡的,也有是出自山洞,這些山洞一般是人工掏出來的,都是打石板的坑子越挖越深,最後演變成山洞了。
出來的石板多半都用做了蓋房子,房頂上最外面那一層就是石板了,用石板比瓦更結實、更平坦,這不妨礙農家往房頂上曬玉米或是紅薯乾兒,瓦房頂子凹凸不平顯然不能擔此重任,更何況瓦的成本比較高,小戶人家是用不起的。而且石板頂子不容易存住浮土,不會給草籽機會,也就不用擔心房頂上長草滲水了。而且石板房即使是哪塊石板被風吹日曬雨淋給碎了,還可以抽出來換一塊同樣大小的就可以了——非常方便。
那些邊角料上山打石板的人是不屑一顧的,就被人撿回家用作牆頭上的屋簷石,這樣雨水就不會衝刷到泥巴罩面兒的土坯牆,也不至於土坯牆被大雨衝刷侵蝕而減少壽命,從而屹立不倒。
一些有心計的人,就把那些廢舊的石板兒用圓規畫了,加工成大大小小的「石板軲轆」——說白了就是厚度一公分多的圓石板片兒,成為天然環保的水缸蓋子,或是瓦罐蓋子。若是大水缸,則是人為的分成兩半兒,這樣一般常年蓋著,另一半兒則是活動著,隨時蓋上。自家用不了,還弄到集市上去賣。
我們這裡還有一種特製的「石櫃」——也是用石板做的。在角上打了眼兒,用鐵絲固定好,然後加了石板蓋子,嚴絲合縫,老鼠看著能氣死,所以石櫃裡放糧食,那簡直是太棒了!1976年,我們家糧食多,一口氣兒在西耳房裡做了兩個石櫃專門存放玉米和小麥。石櫃的抗壓力非常強,上面還大大小小放了一溜盛著雜糧的瓦罐,當然瓦罐的蓋子就是前文所說的「石板軲轆」——青石板兒做的石板蓋兒。
石板兒還有一種功能已經徹底消失了,那就是「寫字板」。在四十年代和五十年代,紙張筆墨非常奇缺,於是石板就成了小學生們必備的文具,從東坡上撿來的紫色石頭子兒非常軟,比土坷垃硬、跟粉筆差不了多少,於是就當成「石筆」,在石板上寫了擦,擦了寫……青青的石板,淡紫色的字,這也相伴了那一代人的童年時光!
離開家鄉已經三十多年,石板在腦海裡一直揮之不去,而老家因為時代變了,石板的用途和用品也越來越少,據說現在的石板都成裝飾材料了,這也算是一直與時俱進地「蛻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