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音樂史上,從沒有一個時期像抗戰時一樣,用歌聲把全中國人民的心貼得那麼近,更用歌聲激發出奔湧不息的民族精神、譜寫出全民族的戰歌。它們永遠是人心所向,永遠是時代的強音。」已屆耄耋之年的閻肅激動不已。
冼星海在指揮延安魯迅藝術文學院合唱隊排練《黃河大合唱》。照片均為資料照片
照片均為資料照片
著名劇作家、詞作家閻肅86歲了,工作表依舊排得滿滿的。記者致電想採訪,老人一肚子「委屈」,「我每天只能睡5個小時,你們老把我當30歲的人來用」。
可一聽到談的是抗戰歌聲,精神立馬抖擻。這位從抗戰炮火中走來的老文藝工作者愛唱歌,尤愛抗戰經典,採訪中更是歌聲不斷:從「爹娘啊,爹娘啊。什麼時候,才能歡聚一堂?!」的悲情《松花江上》,「萬山叢中,抗日英雄真不少!青紗帳裡,遊擊健兒逞英豪!」的雄壯《黃河大合唱》,一直唱到「好音從天降,欣喜若狂。嘗夠了流離滋味,準備回故鄉」的激越《還鄉行》。
「在中國音樂史上,從沒有一個時期像抗戰時一樣,用歌聲把全中國人民的心貼得那麼近,更用歌聲激發出奔湧不息的民族精神、譜寫出全民族的戰歌。它們永遠是人心所向,永遠是時代的強音。」已屆耄耋之年的閻肅激動不已。
這些深植於歷史之中的金石之聲,曾被毛澤東主席讚譽為「一首抗日歌曲抵得上兩個師的兵力」——彼時國難當頭,響徹中華大地的嘹亮歌聲,喊出了百年來國人面對列強侵略的激憤,更激勵著千萬愛國將士和民眾奔赴抗日救亡的戰場。
「當時全中國音樂創作的高潮就是抗戰歌曲,風格從『悲情』逐漸轉變為『覺醒』。1936年前後,以《松花江上》為代表,歌曲更多地在描述苦難與呻吟。」隔著漫長歲月,重慶中學時的蕭瑟夜晚被閻肅永遠銘記,「十幾個同學圍坐在篝火旁。一個東北的女同學輕聲吟唱《松花江上》,一人和、眾人應,最後一起抱頭痛哭。亡國痛終生難忘,被歌聲激起的家國情懷更是從此深種」。
但悲傷自憐只是片刻,民族的覺醒隨即怒吼而出。
「隨著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建立,全民抗戰,目標一致,『血性』成為主旋律。血性男兒,血性報國!烽火中的時代最強音,是《義勇軍進行曲》《黃河大合唱》等經典,張揚著萬眾一心、奮起抗戰的堅強意志,爆發出強烈的愛國主義熱情。」千百遍哼唱,歌詞旋律早已爛熟於心,閻肅卻依然願意對每個來訪的記者放歌。
在他眼中,這種傳播就是在致敬:向為寫《黃河大合唱》,在窯洞裡待了一個星期、反覆磋磨的詩人光未然致敬;向一路西行北上,用戰歌喚醒群眾的賀綠汀致敬;更向「熱血」與「忠魂」致敬。
穿透歲月的力量從何而來?在於淳樸簡練的語言、鏗鏘有力的節奏、高昂激越的旋律。
「抗戰時期的重慶,青年學生在大街上作抗日宣傳演講,用普通話說的,大意是:日本太壞了,侵略了我們大好河山,霸佔了東四省!(當時還有熱河省)還搶走了煙臺!後來,還有青島!……一個老頭兒剛巧路過,只是遠遠地聽了聽,搖搖頭苦笑而去。回到家裡,老婆問他:『那些青年娃兒講些啥子?』老頭兒答道:『沒球啥子大事,是說哪個董四嫂(東四省),丟了菸袋(煙臺),過後,又清到(青島)嘍。』」閻肅說,抗戰歌曲沒那麼多彎彎繞,「老百姓不知道青島、熱河沒關係,他們聽得懂『大刀向鬼子頭上砍去』的悲憤,更聽得懂『工農兵學商,一起來救亡,拿起我們的武器刀槍』的號召。」
更重要的,是對民族命運的關切和紮根群眾的情懷。
「一大批學貫中西的音樂工作者功不可沒。」斂起笑聲,閻肅神情莊重,「田漢、聶耳、冼星海……他們就生活在疾苦大眾中間,不掉書袋,不把自己關在門裡,而是和人民群眾緊緊相連,與時代同呼吸、與人民共命運。」
歌聲,記錄一個時代,影響一個時代,也推動一個時代。
「新中國成立前,重慶電臺裡放的是《玫瑰玫瑰我愛你》《如果沒有你,日子怎麼過》。而響徹延安的,是《二月裡來》《兄妹開荒》《黃河大合唱》。」閻肅說,是健康、進步、向上、陽光的歌曲讓人耳目一新,讓人熱血沸騰,讓人精神抖擻,讓人心嚮往之,「無數青年學子就是唱著這些愛國歌曲,奔向了歌中的『山那邊好地方』。這就是進步文化的魅力,這就是主旋律的魅力。」
嘹亮戰歌發出的錚錚報國聲,也在閻肅心底打下了深深的烙印,「現在,我心裡依然經常哼唱著『追上去!追上去!不讓敵人喘氣』那些歌。這種肝膽、這種魂魄,教會我跟著走、往前行。」
閻肅說,他希望更多年輕人加入到抗戰歌曲的傳唱中,歌聲不歇、精神永傳,「千萬不要忘了這些歌,要多聽多唱。一個民族的聲音需要被銘記,更需要被傳承」。(記者 張景華 鄧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