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聲音,是個年輕的男聲:「患者許春天,女,年齡34歲,症狀是突然性的劇烈腹痛,我懷疑是闌尾炎。」
第二個聲音,是沉穩的女聲:「闌尾炎?我看這狀況……」
第三個聲音出現了:「主任,等等!患者丈夫剛剛坦白了,說他為了生二胎偷偷換了患者吃的藥。」
「胡鬧!」沉穩的女聲明顯不再沉穩,「他怎麼不瞞到底呢?再多瞞一會兒,他媳婦兒命就沒了!」
聽到以上種種,原本疼得死去活來的女人瞬間就失去了其他的感官知覺,只剩背脊一陣陣的刺骨寒涼……
其實許春天被推進手術室的前兩個小時,還在一個小型宴會上跟三五陌生人談笑風生。
事關她丈夫張赫一筆非常重要的訂單,而且主賓是她初中同學第二任丈夫的朋友,許春天不得不出席。
今天臨出門的時候,張赫笑嘻嘻地誇了許春天好多話,最後一句說:「嘿嘿,我也有用到你許春天的時候,這十年真是沒白養你啊。」
話音一落,還想給妻子來個摸頭殺,讓許春天借著低頭穿鞋的當兒,躲過去了。
張赫摸了個空,臉上一緊,不過他瞬間就自己找了臺階下,指著鞋說:「哎,這鞋你買了啊。真好看,限量版的就是不一樣。」
其實鞋不是當初張赫慫恿她買的那雙奢侈品,而是另一個國內牌子,跟那雙顏色一樣,樣式有些許不同的鞋子。價格少了兩個零不說,關鍵穿著比限量版舒服多了。
聽到張赫誇張的語氣,許春天真想說出實情的,但她控制了一下自己。起身站好,對著自己的丈夫說:「咱們走吧。」
許春天輕鬆出口這句話時候根本沒想到,不久之後的宴會上,讓他丈夫也說出同樣的話會那麼艱難。
一開始腹痛,她也沒太在意,藉口補妝跑了兩趟洗手間,發現什麼問題沒解決,反而更痛了。回到座位,她小聲跟丈夫說:「我肚子痛。」
張赫想都沒想就說:「這時候,你矯情什麼?又不是沒來過大姨媽?」
「不是,這次……不一樣。」許春天身體一直挺好,有什麼小病小痛都挺著。今天是真覺得有些不一樣了,才會這麼說。
「哎呀,那就是你之前又瞎吃什麼了,趕緊再去趟洗手間。別跟我磨嘰了,沒看見我正忙著呢嗎?」此時張赫的確跟主賓相談甚歡,不好就此結束。
「你們兩口子說什麼悄悄話呢,結婚這也有十年了吧,還這麼膩歪。」許春天的女同學不明就裡,調侃兩人。
「哪有膩歪?我對咱家春天可不玩什麼浪漫,都是真金白銀。男人嘛,虧待自己可以,絕不能虧待妻兒老小。」張赫一臉的義正辭嚴。
「喲喲,這話能自己說?來,讓春天說說張赫怎麼真金白銀對你的?我這真是取經取到西天了,今天不但認識了在座的各位好朋友,談了筆好買賣,還能學到夫妻相處之道,值啊!」
主賓已經喝到位,原本拿腔作調的樣子都沒了,面泛酒色,貌似非要跟群眾打成一片。
「我哪有什麼可說的,劉總,您別為難我了。」許春天額頭上開始出現細細密密的汗珠,遮遮掩掩地跟丈夫使眼色,右手還輕輕扯了一下對方的衣角。
「不想說?」劉總笑了,順手舉起一杯酒,「不說,可要罰酒的哦。」
「喝酒?」許春天遲疑了,若在平時這點兒酒,她喝也就喝了,可今天……她轉頭看向張赫,眼神幾乎是哀求了。
「春天,劉總要你喝,你可不能不給面子啊?」張赫完全漠視了妻子的哀求,起身取了遠處的酒瓶,給她滿上。同時,他也使了個眼色——應該是埋怨許春天不懂人情世故吧。
於是,在眾人起鬨的聲中,許春天起身喝掉了那杯酒。
於是,她再坐下時,不受控地整個人滑到酒桌底下。
因為她的滑稽舉動,全員都笑得樂不可支。
她同學趕緊掀開桌布,要拉許春天起來。映入眼帘的情景卻讓女同學立即收斂了笑容。只見許春天蜷成一團,臉色煞白。
許春天是被同學和另一個女賓攙扶著上的張赫的車。坐在駕駛位上的張赫一邊嘴上抱歉自己妻子掃了大家的興,一邊認真囑咐對方一定陪劉總把歌唱好,所有花費最後都找他來報銷。
安頓好許春天之後,女同學小心翼翼地問:「你還好吧?到醫院檢查完,一定給我來個微信啊。」
沒等春天回話,張赫就說:「你們快去吧,那邊劉總都招手了。」
許春天仰躺在後座上,雙手緊緊捂著自己的肚子,用勁兒越狠似乎越能止住些疼。
「許春天,我真是指望不了你啊。就這一次用你成個事兒,你還偏偏在酒桌上出醜。你說你早上練什麼瑜伽,瞎蹦躂個什麼勁兒啊。這回知道疼了吧,闌尾炎!去了醫院,這還不得動手術啊。
花錢我不在乎,可你得住個十天半個月的。早就說要花點錢,找個家政。你偏說我常年出差,家裡就你們娘倆,有個外人不安全,也用不著。這回好了,一團亂。
還有張鑫盈誰管?我可管不了她,我公司還一大攤子事呢!她爺她奶啥也不懂,功課輔導不了,來了也夠嗆!得得得,你到了醫院就給你媽打電話吧,讓她來!這回她可高興了,能來指手畫腳了。
你,我就請個護工,你也別指望我能來伺候你。哎,你說你,真是錢給你多了,燒著你了。練什麼瑜伽呀,闌尾炎!
今天這劉總還不知你那個同學能不能陪好,少花點錢我就不想了,想又有什麼用?誰叫你關鍵時刻掉鏈子。許春天,你練什麼瑜伽啊……」
張赫的這些話連同他偷換藥的事兒像個電影片段似的一直在許春天的腦子裡重複播放。
她知道自己被打了麻藥,知道自己正在動一個手術,卻不知道如果下一秒清醒了,該如何面對自己的丈夫。
後來她想到,張赫那麼忙,未必會一直在她身邊守著。剎那間,許春天釋然了。
記得婚禮當天早上化妝的時候,白萍萍曾幽幽地說:「春天,就為了張赫拿出來的二十萬,你不至於把自己搭進去。」
彼時,房間裡不過三個人,閨蜜的話把女化妝師手裡的眉刷都驚掉了。
許春天倒是鎮定,她撿起眉刷還給化妝師,笑著回應:
「你看你把人家小姑娘嚇的。知道你是捨不得我。可今天我是結婚,不是跳火坑。當事人還美滋滋的呢,你呀,杞人憂天的勁兒又上來了。」
「哼。」白萍萍冷冷的,「你自己開心就好。」
許春天不願見自己最好的朋友如此這般,轉過身,拉著她的手輕輕安慰:
「張赫拿出來的不是二十萬,那是他上班以來全部的積蓄。我爸做手術的時候,他跟我不過見了三面,連手都沒拉過……所以,萍萍你真的不用擔心,也不用懷疑。張赫是愛我的。」
「可是……」白萍萍還想爭辯。
「沒什麼『可是』的。當時在醫院,張赫轉身去為我爸交手術費的那一刻,我就認定他了。放心,」許春天停下,輕輕撫了一下白萍萍的手背,才說,「我會幸福的。」
「我會幸福的。」動完了手術,仍昏昏沉沉的許春天在心中默默重複十年前,自己天真的許諾。她不願意睜開眼睛,她怕光,她怕張赫此刻就在身邊,她最害怕的還是丈夫排山倒海的說辭。
這一次,他會說什麼呢?唉,說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許春天的丈夫永遠是對的。
醒過來的第三天,張赫出現在許春天的病房裡。
「盈盈過不來啊。你媽說的,這要期末考試了,老師留的作業都是重點,得好好寫。反正你再有幾天就出院了。哎,請的護工還勤快吧?給,你媽非讓我帶過來的湯。說什麼自家熬的才補。」
張赫給許春天和自己都倒了一碗湯,他話音剛落,就抬手把自己碗裡的喝乾了。
喝完了,他稍稍歇了一會兒,繼續說:「別說,你媽今天的湯還真不錯。」
「愛喝,剩下的你帶走吧,反正我也沒什麼胃口。」許春天終於開口了。
「別呀,說好給你的。我要是喝了,你媽又該給我上課了。」張赫邊說邊給自己倒了第二碗,又一飲而盡。
「……」許春天仍舊沒動面前的湯碗。她看著眼前的男人,很難相信自己已經跟他共同生活了十年。
「許春天,你是不是最近又背著我吃什麼藥了?」張赫突然話鋒一轉,表情嚴肅了些許。
「開始了。」女人在心裡對自己說。心底的寒涼開始泛濫……她知道用不了多久,那寒涼就會擴散全身,直至沒頂。
張赫見妻子沒有回答,便迅速將沉默當成了默認。雙眼一瞪,恨恨地說:「你說你,亂吃什麼藥?你知不知道?這回好了,把自己弄醫院裡來了。
你聽白萍萍的吃什麼減肥藥……她說什麼你信什麼……她是什麼明白人?三十五六了,也不結婚,天天宣揚大女子主義……別人都說她是個……」
「那你怎麼不想想你幹了什麼事情?」許春天實在聽不下去丈夫詆毀白萍萍,直直地回懟了一句。
張赫沒想到許春天會反駁,愣了一下,然後就怒了:「許春天,你什麼意思?你這是在怪我嘍?」
「……」許春天沉默。她不想吵,因為她沒力吵。
「你真是放著好日子不想過啊,許春天。我,張赫,一天天在外面忙,掙錢給你們全家花。你,你媽,你女兒,想要什麼我沒滿足?啊?我現在想要個二胎,很過分嗎?」
「你想要二胎?」許春天的語氣裡透著一絲嘲諷。
「你少拿重男輕女的帽子壓我!我就是想要個孩子,男孩兒女孩兒我不在乎。主要我張赫養得起。」
「是啊,跟你最好的幾個哥們兒都生二胎了,人家陳陽媳婦都懷了三胎了,你能不跟上這個潮流嗎?況且……如今這年頭,真正有實力的,人家都炫娃啊。」
許春天說完這些話,氣息都不穩了。她還是沒忍住,還是動氣了。
「你你,」被人戳穿的張赫抓狂了,口不擇言,「我想要二胎,那是因為你一胎沒給我生好!看看你給我生了個什麼孩子?跟我一點兒都不親,說一句,頂一句。我一回家,就給我甩臉子,買什麼禮物給她都換不回來個笑臉!」
「張赫,你給我……」沒等許春天的這個「滾」字出口,男人的手機響了。
這一刻,許春天看到了影帝級別的情緒控制——張赫在接通電話的同時,瞬間變回了商業精英和絕頂紳士,他聲音裡帶著笑說:「孫行長,我的親姐姐啊,又給弟弟帶什麼好消息了?」
張赫轉身走出病房外的時候,許春天長出了一口氣。果然不出她所料,五分鐘後張赫發來一條信息:我有筆生意要去趟上海,下個月六號左右回來。
許春天沒有回覆。她默默按熄了手機屏幕,把自己的頭歪在枕頭上,往窗外看。這時剛好夕陽西下,漫天的火燒雲,整個天空煞是好看。
可許春天突然就想起句唐詩「高城滿夕陽,何事欲沾裳」,覺得此時此刻特別應景。她笑笑,可笑著笑著就哭了。
許春天婚後第八個月,兩人的女兒出生了。許春天還記得張赫興奮地給這個小生命起名字的樣子。他說,就叫鑫盈,鑫是金山,盈是贏。
他說,這個女兒一出生就給他帶來了從業以來最大的一筆訂單,太旺他了。起這個名,就是等著小丫頭給他贏回一座金山來!
其實,文科出身的許春天著實不太喜歡這名字。但看著張赫一臉的興奮,以及他對女兒愛不釋手的樣子,也就默許了。
以往過年自家的春聯都是父親親手寫的,從沒有過錢財、富貴的字樣,都是梅蘭竹菊,勵志情懷……清高得連個來往的親戚朋友都沒有。
可父親一病,許春天和媽媽輕易就散盡了微薄的家財,孤立無援。若不是那一日張赫出了手,彼時的危急關頭,怕不是她許春天就沒了爹。
張、鑫、盈。罷了,陽春白雪終會化……煙火氣重些就重些吧。
許是為了這名字的意頭好,張赫從來都連名帶姓地叫自己的女兒。許春天不一樣,她念著「盈盈一水間」的詩,只叫個「盈盈」作為小名。起初自覺文雅得很,略略替女兒化解了些俗氣。
哪成想,剛出了月子,張赫就被公司派到國外,一去三年半,待到他真正被調回來的時候,女兒已經能背很多古詩了。
去機場接張赫回家的路上,盈盈撫著車窗嬌聲念著:「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不知怎麼,許春天突然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外派期間,張赫原本一年能回家一次。可為了能儘快完成任務,他毫不猶疑地捨棄了最近一次的回國休假。
如此一來,機場這一見距上次父女見面已經足足間隔了兩年。別說盈盈,就連許春天看見遠遠走過來的張赫都異常陌生。
果然,盈盈不肯讓爸爸抱。若立時回家,許春天再勸解兩句,緩和一下情緒,也大概能行。可偏偏同行的一個年輕男同事說了一嘴:「喲,這孩子認生。可都說女兒是爸爸小情人兒,應該讓抱啊。」
一聽這話,張赫的倔勁兒上來。臉上雖還是笑臉,但手上的力道早就變了,竟有些要「搶」的意思。
許春天也沒見過這架勢,不知該如何處理,孩子瞬間脫手,機場裡頓時響起一個小女孩兒撕心裂肺的哭聲。
那天晚上的接風宴,張家請了些家裡關係近的親戚。張赫倒是知趣,再也不打算硬抱女兒,任由許春天自己一個人照顧盈盈。他戴了個帽子來遮掩女兒給他抓破的額頭。
因為挺突兀的,還被家裡人揶揄了兩句,什麼從國外回來的人就是時髦之類的話。他都嬉皮笑臉地應付過去了。
但張赫為了這事有三天沒給許春天好臉子。後來許春天也不高興了,就對著張赫嚷嚷:「孩子認生,還不是因為你太久沒回來了!你一天天陰陽怪氣地對我是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你還好意思問我?你養個孩子,讓我在同事面前丟臉,在親戚面前丟臉,還想讓我謝謝你啊?我長時間不回家,在外面出差是為了誰?我這麼辛苦是為了誰?你都跟張鑫盈說過嗎?你要是說了,要是真把我的辛苦勞累當回事,她能那麼對我?」
男人的聲音愈來愈高,嘴一張一合,露出裡面血紅的舌頭。
這是兩人結婚以來第一次正式意義上的吵架。也是許春天第一次領教了張赫超乎常人的口才。她甚至沒有機會跟張赫傾訴一下自己這三年半,所承受的艱難。
或許,在張赫眼裡她這也不算是什麼艱難。有張赫父母的幫忙,她帶個孩子又算什麼?況且還是個女孩兒,連淘氣這一屬性都沒有。
是啊,漲奶,熬夜,哄孩子,做輔食算什麼?
給孩子做早教,接送幼兒園,跟老師溝通種種事宜算什麼?
與公婆的生活習慣和育兒理念不一樣,平日的摩擦又算什麼?
產後上班,娘家、自家、單位三處不停地跑,承擔裡裡外外所有的壓力又算什麼?
記得盈盈四個月的時候第一次發燒。許春天打聽了自己認識的一個兒科大夫後,說可以給孩子用藥退燒。婆婆千攔萬阻,說用了藥怕影響孩子的腦子,應該擦酒精物理降溫。
公公則說打針藥性小,急火火地就想半夜帶著孩子上醫院打退燒針。眼瞅著孩子燒得小臉通紅,可三人意見不一,已經吵成一團!許春天只能給張赫打電話,讓他拿個主意。
可接通了電話,剛說明原委,張赫一句就把許春天給懟哭了:「你有病吧,許春天。還問我?我這遠在天邊的,能管得了這事兒?你趕緊自己想辦法解決吧。我……」
「可孩子在發燒啊!」許春天的聲音裡帶著哭腔。
「孩子發燒我能治啊?」張赫的聲音比剛剛大了許多,「是吃藥、打針,還是上醫院,不用跟我請示!我這邊兒忙得一腦門子官司,好幾百萬的訂單拿不下,我工作都得沒!到時候,這一家老小喝西北風去嗎?行了,你少跟我這兒添亂!」
許春天聽到張赫掛電話的「咔嗒」一聲,她崩潰了。瘋了一樣在屋子裡嚎叫:「啊——啊——啊——」
公婆二人見到這種情況,真的不鬧了,默默拿了藥給孩子餵上。那一宿,許春天一眼未合,給盈盈量了無數次體溫。終於,在天快亮了的時候,孩子退燒了。
許春天躺在床上,隱隱約約聽見婆婆在客廳給自己兒子打電話:「嗯……怕不是得了什麼產後抑鬱症吧?哦,行行行,你忙你忙,媽不煩你。你好好吃飯,哎哎……這孩子,話不說完就掛電話。唉……」
「他不是只對我這樣,而是對所有人都這樣。」許春天默默地想,不知為何略略有些心安。後來她就睡著了,醒來時發現溼了半個枕頭。
張赫陰陽怪氣的第四天,許春天抱著孩子回了娘家。怎麼說也是第一次吵架,二十八歲的許春天還不想輸得這麼快,這麼徹底。
可命運偏偏捉弄了她。回娘家的當晚,父親的病復發了。情急之下,是母親親自給張赫打的電話。
出乎許春天意料的,丈夫第一時間趕到了醫院,還囑咐盈盈的爺爺奶奶去外婆家接了孩子。
跟上次父親生病時毫無二致,張赫跟著張羅忙活,掏錢時如行雲流水,沒有任何猶疑。
把父親送進手術室之後,許春天整個人近乎虛脫地坐在外面的長椅上,臉上不知是汗,還是淚。這時,剛跟主刀大夫的領導溝通完的張赫走過來,輕輕在自己妻子身邊坐下。
看到她如此模樣,禁不住把自己肩膀往春天的方向挨了一點點。就是這麼一個微小的舉動,妻子便順勢把頭放在他肩上,似乎這世上僅有這麼一個男子值得她依偎,值得她眷戀。
良久,春天說:「麻煩你了。」
張赫隔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問:「你這是不想跟我過了嗎?」
春天一臉的怔忡,不知他這話是幾個意思。
看到妻子的表情,張赫似乎得了什麼難題的最佳解答,立即笑了:「要不然,你又怎會跟我說這一聲『麻煩』?」
聽到這話,許春天瞬間就紅了自己的眼眶。
四年前,張赫就因為這女子一雙含淚的大眼睛動了情腸。只覺得,就算是上九天,下五洋,粉身碎骨也不能再讓她掉一滴淚。如今,昨日重現,他更是心都要化了。
連忙伸手去拭那眼角晶瑩碩大的淚珠,嘴上急切切地說:「春天,你可別哭啊。一切有我呢。」哪成想,他話音一落,妻子哭得更厲害了。糙漢子也顧不得許多了,傾身把妻子護在懷裡,柔聲勸慰。
這一幀畫面是許春天記憶裡她跟張赫最溫暖的瞬間。
她甚至認為,自己是在那一剎才真正愛上張赫的。
同樣也是因為有了這一幀畫面的存在,讓這段婚姻又延續了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