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3日,第29屆臺灣金曲獎頒獎禮,臺北小巨蛋——拜託,我真的一點興趣都沒。鄭宜農一項提名都沒有,今年的金曲獎,還用看?
Pass,Pass。
那麼,展望下明年的第30屆金曲獎吧。
2018年才過一半,但我心裡很篤定的是,最佳MV,必須頒給草東沒有派對《大風吹》。
關於這首描繪了一個世代的馬賽曲,《大風吹》的MV足足醞釀了兩年半。導演劉立作為鼓手參與了歌曲的創作、草東的爆紅,卻在樂迷潮水般湧來時選擇了轉身離開,專心從事影像。此前,我對《大風吹》一直沒有MV這件事並沒有多少放在心上,畢竟也它太難拍了,每個人都從歌裡找到了投射,可在一樣的大合唱裡,是魯蛇世代無數個體的故事。
(前草東鼓手,導演劉立。)
沒有預兆地,2018年3月,《大風吹》官方版MV配信。於這首歌有創作者、旁觀者雙重身份的劉立來說,他出色地、乃至是出人意料地完成了這項工作。
「大風吹著誰,誰就倒黴。每個人都想當鬼,都一樣的下賤。」《大風吹》歌曲的概念,來自於搶位置。我們小時候所玩的遊戲,大家把椅子圍成一圈,僅有的站著的那人就是鬼。鬼是要被懲罰的對象,但鬼卻可以制定規則,「大風吹呀吹,吹戴眼鏡的人」,戴眼鏡的人就必須站起來搶新的位置,搶不到位置的人,則是下一輪的鬼。
小時候,我們認為鬼是輸家,可你心理是否有念頭:其實鬼才是掌握了這個遊戲生殺大權的人?
有的人一直純真下去,繼續做乖孩子。有的人則心生邪念,故意輸掉遊戲,爭當鬼。
於是,世界的秩序開始崩塌了,在關於規則、公平、資源、支配的遊戲當中,一切都變了樣。
圍棋、象棋、西洋棋雜亂地倒在了黑白棋盤裡。
既然每個人都想當鬼,那不如試著把自己的椅子給破壞了事?
被視為臺灣民俗的原住民(阿美族)在巡遊電子花車上一臉冷漠地抽著煙。
女工流水線疊的紙蓮花,表面上看似功德無量,可也許我們都不屑啦。
人魚三姐妹的嬉笑熱鬧背後,是滿地狼藉和空氣裡漫布的世紀末無聊。
農民在田地裡辛苦勞作,但突兀的稻草人告訴我們總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啦啦隊和吉祥物原本是壘球場上用來調節氣氛的配角,此刻卻成為視覺中心。這場盛大的公開處刑,玩偶身不由己,姑娘們高喊應援,投手會心一擊。
《大風吹》裡的每一個場景,每一個人、每一件物品都不處在他應屬的座位上。就像在化妝間裡盛裝打扮的那位神似陳奕迅的飛機頭男歌手,他的動情演唱,不料是在一輛旅遊大巴上,乘客們東倒西歪,這極具群嘲意義的運鏡使用,是導演天才的展現。
在此前《山海》MV裡,劉立一直是隱忍的,雖然歌曲寫得洶湧澎湃,但故事的敘述卻是禁慾系的。《大風吹》則不然,劉立無所畏懼地釋放著他的才華,每一幀都立意豐富,且蒙太奇的敘事多線並進,看似無理,但又有草蛇灰線暗穿。
如男孩曾經呼呀喊呀要求媽媽買的高級山地車,甚至不惜把自己原有的小車拋棄在田地裡;隨後的場景亦真亦假,我傾向於孩童腦海當中的美好想像;可在末尾,又讓他見識到了現實的殘酷,幼童發現「大風吹」的遊戲竟然遭遇了成人的暴力式操作,他所相信的價值,還會存在嗎?
當草東擊敗五月天獲得金曲獎「最佳樂團獎」後,黃韻玲提出了「世代交替」的概念。雖然一時眾說紛紜(也可看我當時所寫《再談「世代交替」》一文),但在《大風吹》影子裡面,我著實看到了這種交棒的感覺。片頭西裝革履的上班族,讓我想起了五月天十多年前《倔強》裡的黑衣人;默默地在生產線上進行作業的工人,也讓我想到了五月天《頑固》裡的梁家輝。只是劉立及草東這一代人給「他們」賦予了新的含義,五月天所代表的世代,臺灣解嚴,捷運開通,全民健保,五月天也用自己的身體力行證明了「只有我才能決定自己的DNA」。但對於草東的世代來說,想要抗爭的、表達的,前人們全都做過說過了,在社會發展到一定程度時,他們幾乎走向了群體責任感和階梯晉升欲望喪失的必然。《大風吹》MV裡精準捕捉到這種狀態下的群像。
MV開頭一群人撐著傘、穿著雨衣,拿著仙女棒和啤酒,推著自行車的畫面,讓我想起了蛋堡的《史詩》,也想起了海子的《以夢為馬》: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
可在影片最末,當黎明到來時,往前走的人已經寥寥可數,沿途是散落四座的、也許忘了目的地在哪兒的人。可總有那麼一些人不會輕易苟同,不會溫和地走入良夜。而在某種程度上,草東和五月天方向迥異,但目的地是相同的。
在此提前一年預祝劉立與草東喜提第30屆金曲獎「最佳MV獎「。
音樂自媒體「亂彈山」
萬馬齊喑的亂世裡,
透過音樂,
我們記錄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