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華夏時報
原標題:國家醫保談判首日:近百種藥品經歷激烈比價,高值罕見病藥物或無緣進醫保?
圖為國家醫保談判首日,藥企人員聚集在門口等消息 崔笑天/攝
本報記者崔笑天 北京報導
12月14日,在最低溫達到零下13度的北京,一群醫藥人與媒體記者苦守在全國人大會議中心門口。這是2020年國家醫保目錄藥品談判的首日,近百種藥品將經歷殘酷的競爭,以此換取進入國家醫保目錄的「門票」。
每家藥企的「談判團」由三人組成,多為老闆加研發人員的組合。據《華夏時報》記者在現場了解,今年醫保談判的規則幾乎與去年一致:國家醫保局先確定醫保支付預期價,由企業「盲報」價格兩次,兩次報價均超過預期價15%的藥品將會出局。
「要是這次能談下來,大家就能好好過個年了。」一位在現場等候的藥企人員如此感嘆。大部分藥企是在今年8月收到通知並開始籌備,經歷了準備階段、申報階段、專家評審階段,終於熬到了本輪談判和競價階段。
雖然無法看到場內情況,但一位談判結束後的藥企代表坦言「降價幅度非常高」。多家藥企代表均步履匆匆,面色平靜看不出悲喜,向現場迅速聚攏尋求採訪的媒體記者拋下一句「保密」「醫保局不讓說」便迅速離場。
這次談判,公眾關注的焦點聚集在PD-1以及罕見病藥物領域。根據去年的經驗,醫保目錄談判的成功率為64.7%,150個參與談判的藥品,有97個談判成功,其中,抗癌藥(22個)、慢性病用藥(14個)及罕見病用藥(7個)佔了大頭。
不過,如今醫保談判結果未出,罕見病行業內悲觀情緒已現。「對於高值罕見病藥品進國家醫保,今年整體比較悲觀,估計很難談下來。」一位業內人士無奈地告訴《華夏時報》記者。
高值罕見病藥物或無緣談判
12月14日,已有罕見病藥企開始談判。據財新報導,一名罕見病藥企代表稱,所涉及的談判藥品已在浙江、山東等多地準入地方醫保,此次亦是作為地方醫保品種參與談判,今年各方態度都比較務實,自己準備的第一輪報價即是先前提交談判材料時的意願支付價,兩輪結束後看最終能否談成。
在9月18日,國家醫保局公示了《2020年國家醫保藥品目錄調整通過形式審查的申報藥品名單》,包括708個產品。據病痛挑戰公益基金會整理,該名單覆蓋了SMA(脊髓性肌萎縮症)、多發性硬化、戈謝病、黏多糖貯積症、法布雷病、龐貝病、血友病等13種罕見病的18種藥物,其中諾西那生鈉注射液、注射用阿加糖酶β、艾美賽珠單抗注射液年費用均在百萬以上。
不過,這708個產品僅是申報名單,究竟有多少通過了形式審查,國家醫保局並未公布,其中又有多少高值罕見病藥物得以進入今天的國家醫保談判,仍未可知。但就自媒體「八點健聞」報導,一位接近醫保局的專家表示,年費用自費超過30萬的罕見病藥物可能沒有資格進入談判。
對此,行業人士已有預期。業內的一種看法是,高值罕見病藥物或很難進入今年醫保談判。所謂「高值」,指的是年花費在50萬以上的藥物,比如這次出現在申報名單裡,8月份引起廣泛討論的「70萬一針」的SMA天價救命藥——諾西那生鈉注射液。
在醫保局層面,近日亦有風向透露。12月10日,國家醫保局回復了全國人大代表班宇俠提出的「關於創新醫保支付機制和罕見病醫保多方支付機制的建議」。國家醫保局稱,據統計,目前已在我國上市且有適應症的50餘種藥品中,已有40餘種納入了國家醫保藥品目錄。而「對於部分價格特別昂貴的特殊罕見病用藥,由於遠超基金和患者承受能力等原因,無法被納入基本醫保支付範圍」。
北京鼎臣醫藥管理諮詢公司創始人史立臣向《華夏時報》記者分析了箇中原因:「醫保是『保基本』,是普惠性的,納入目錄內的藥物基本都是使用量特別大,疾病人群特別大的。而罕見病單病種患者群體小,所以短期內高值罕見病藥品基本不會進入國家醫保目錄。」
史立臣進一步指出,一方面,由於醫保蛋糕的盤子有限,罕見病藥物又相對昂貴,所以決策者一定會非常謹慎,考慮到各地的醫保使用情況,最後做出決定。另一方面,帶量採購也好,國家醫保目錄談判也好,基本上納入的品種都存在競品,而罕見病藥物又稱孤兒藥,幾乎沒有競品,也就不能比價,降價空間有限。
地方醫保可以進行更多探索
不過,就罕見病藥物「高值」的問題,北京病痛挑戰基金會秘書長王奕鷗對《華夏時報》記者表示,這或許是一種誤解。一是相比於部分腫瘤新藥,罕見病藥物的價格並沒有很高。二是這些藥物適用的患者群體也極少,整個群體的總花費不會很高。「現在總在提高值,讓大家都覺得罕見病用藥好像都很貴,我覺得不能這麼算。從價格上來講,從使用的人數上來講,總的花費並不高。」
同時,王奕鷗也認為罕見病藥物進醫保,與醫保「保基本」的理念並不矛盾。「這些藥物,都是患者唯一的救命藥,他們就指著這一兩種藥物,來維持基本生命,這和醫保的理念是一致的。」
值得注意的是,罕見病患者有望在5年左右看到高值藥進醫保的希望,在這背後,是由帶量採購推動的醫保支付比例的調整加速。
史立臣表示,在美國,20%-25%的保險費用,是用來支付使用量最大的仿製藥物,剩下的75-80%,支付的是專利藥物和罕見病藥物,這個支付結構是比較合理的。而中國恰恰相反。「80%左右的費用都用來支付仿製藥了,沒有錢去支付專利藥物和罕見病藥物。只有(支付結構)扭轉過來,比如30%-40%去支付仿製藥和中藥,餘下的50%-60%的比例去支付專利藥物和罕見病藥物,得達到這個程度,(罕見病藥物)才可能往裡進。」
而在如今帶量採購加速推進、仿製藥價格大大下降的背景下,「也就5年左右的時間,就能看到一些罕見病藥物進入醫保」。史立臣說。
未來可期,而當下,如何保障罕見病群體的用藥?國家層面上的統一政策並不多,而是以各地自行探索為主。其中,一些經濟發達、醫保結餘較多的省份,會走得更遠一些。比如2019年,浙江省建立了罕見病用藥保障機制,根據當地政策,浙江罕見病患者每年自費上限不超過10萬元。
「雖然進國家醫保目錄有難度,但在地方醫保層面,還是有很大空間的。」王奕鷗表示,她所在的病痛挑戰基金會,近年來一直致力於推動建立罕見病多方共付機制,也就是由政府、公益機構、商業保險以及企業共同來為「天價」罕見病藥物買單。其中,政府支付的比例需要佔到80%-90%,餘下幾方則起到補充作用。「目前我們的罕見病醫療援助工程在浙江、山西、山東的項目都推的比較好,接下來還會覆蓋河北。」
與此同時,除了支付模式的探索,國內藥企也需要在研發方面持續發力。目前,罕見病特效藥幾乎均由國外藥企研發,價格普遍高昂。
那麼,國內藥企在罕見病新藥研發領域,是否有希望重現如今抗癌藥賽道的熱情?史立臣坦言這還需要國家的引導。「罕見病藥物研發的成本非常高,周期也比較長,風險比較大。一些發達國家的做法是,對研發罕見病藥物的企業,政府會進行資金、政策等支持,如果缺少這種引導與支持,罕見病患者人數少,很多企業是不願意投入研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