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勞動有詩意,開什麼玩笑,誰不知道勞動最辛苦,勞動人民生活在社會底層,苦不堪言,哪兒來的詩意?
且慢,讓我們翻開古詩,從古詩中找尋勞動的詩意吧。
第一《擊壤歌》
先秦·佚名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鑿井而飲,耕田而食。
帝力於我何有哉。
這首詩歌產生於帝堯時代,是我國原始社會向奴隸社會過渡時期。據說是一位80多歲的老人唱的。不過,當時有沒有如此高齡的老人,還有待於考證。
擊壤,打土壤,將田裡的土壤打碎。這首簡短的詩歌既是反應遠古時期先民們的生活勞動場面,也是傳授生活與勞動經驗。
太陽出來,我們幹活,太陽落山,我們休息,我們挖井飲水,耕田勞動自食其力。這樣的生活,天王老子與我們有什麼關係呢?
你看,這首詩歌有哲理,有故事,有場面,而且可以吟唱,朗朗上口,很美吧。
第二《詩經 周南 關雎》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參差荇菜,左右採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這首詩歌是一首愛情詩歌不假,但也是一首勞動詩歌,詩歌裡邊的姑娘們採荇菜,一左一右,手兒白嫩靈巧,就像蝴蝶翻飛一樣,水裡的荇菜高高低低,姑娘們忙碌著採摘荇菜很歡樂。
勤勞美麗的姑娘讓小夥子著迷,讓他輾轉反側,寤寐思服,於是,愛情在勞動中產生了。
第三《詩經·周南·芣苢》
採採芣苢,薄言採之。採採芣苢,薄言有之。採採芣苢,薄言掇之。採採芣苢,薄言捋之。採採芣苢,薄言袺之。採採芣苢,薄言襭之。
芣苢【fú yǐ 】,野生植物名,可食用,多認為是車前草。
這是一首農事詩,描寫婦女採芣苢(車前草)時唱的歌曲。
我們可以想像詩中的情境,一個晴朗的日子,一群婦女互相招呼著,到野外去採芣苢。一邊採集,一邊唱歌,充滿了歡樂之情。雖然只是一個採字,但「採、、有、捋、掇、袺、襭」就寫出婦女們採集車前草的葉子和種子的不同動作。
掇【duō】,拾取,伸長了手去採。捋【luō】:用手握著條狀物,順著移動採取。
袺【jié】:用手提著衣襟兜東西。襭【xié】:把衣襟插在腰帶上兜東西。
如此細緻的觀察,才能有細微的描寫。
第四、《詩經 魏風 伐檀》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幹兮,河水清且漣猗。
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
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貆兮?
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坎坎伐輻兮,置之河之側兮,河水清且直猗。
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億兮?
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特兮?
彼君子兮,不素食兮!
坎坎伐輪兮,置之河之漘兮,河水清且淪猗。
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囷兮?
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鶉兮?
彼君子兮,不素飧兮!
這首詩揭露統治者不勞而獲,而勞動者卻辛勤勞動,然而卻過著窮苦生活。不過,它將奴隸們伐木造車的過程寫得很生動,雖然只是每一節開頭的一句話寫勞動場面,但也很美,清澈的河水,岸邊樹木蔥蘢,勞動者們忙著砍伐樹木,將樹木砍掉枝丫,製造車,或者器具。
而每一節後兩句不但揭示統治者不勞而獲的不公平,同時也暗示著奴隸們不但要伐木造車,而且還要種地,狩獵,不停忙碌,而統治者不稼穡,不打獵,不織布,但家裡卻是糧食堆滿,庭院裡懸掛著大小野獸,這都是奴隸們的辛勤勞動得來的。
第五、《詩經 豳風 七月 》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發,二之日慄烈。無衣無褐,何以卒歲?三之日於耜,四之日舉趾。同我婦子,饁彼南畝。田畯至喜。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載陽,有鳴倉庚。女執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日遲遲,採蘩祁祁。女心傷悲,殆及公子同歸。
七月流火,八月萑葦。蠶月條桑,取彼斧斨。以伐遠揚,猗彼女桑。七月鳴鵙,八月載績。載玄載黃,我朱孔陽,為公子裳。
四月秀葽,五月鳴蜩。八月其獲,十月隕蘀。一之日於貉,取彼狐狸,為公子裘。二之日其同,載纘武功。言私其豥,獻豣於公。
五月斯螽動股,六月莎雞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穹窒燻鼠,塞向墐戶。嗟我婦子,曰為改歲,入此室處。
六月食鬱及薁,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剝棗,十月獲稻。為此春酒,以介眉壽。七月食瓜,八月斷壺,九月叔苴,採荼薪樗。食我農夫。
九月築場圃,十月納禾稼。黍稷重穋,禾麻菽麥。嗟我農夫,我稼既同,上入執宮功。晝爾於茅,宵爾索綯,亟其乘屋,其始播百穀。
二之日鑿冰衝衝,三之日納於凌陰。四之日其蚤,獻羔祭韭。九月肅霜,十月滌場。朋酒斯饗,曰殺羔羊,躋彼公堂。稱彼兕觥:萬壽無疆!
《豳風》是豳地一帶的詩歌,共七篇。豳,又寫作邠,是周朝的祖先公劉遷居開發的地方,在今天的陝西省栒邑,邠縣一帶。這一工區多存周人舊俗,「其民有先王遺風,好稼穡,務本業,故豳詩言農桑衣食之本甚備。」(《漢書·地理志》)詩風寬大,樂而不節(《左傳》襄公二十九年注)
這首《七月》是很難得的一首以時間為順序,全面敘述農人們一年到頭的生產勞動和生活過程,以及當時的耕田制度,也就是農民要耕自己的公田和私田,還要到貴族家幫工,到宮裡忙活,因此,相當辛苦。同時也反應豐富的生產勞動內容以及不同節氣習俗的不可多得的生活風俗畫卷。
詩以時間順序為主線索,按月描寫,從七月大火星偏西,天氣漸漸轉涼,家庭主婦們為全家人添置冬衣,到北風凜冽,而許多農人身上沒有長衣短葛,無法禦寒的痛苦生活特寫,到春天來臨,農人們開始準備農具,到田裡幹活,婦女們到田間地頭送飯,耕田耕地真忙的場面。插敘管理田地的官員們看到勞動場面的歡喜。
接著,繼續以時間軸很細膩地描寫春天,倉庚鳥(黃鶯)啼鳴,姑娘們挎著大籃子到桑田裡採桑,管理桑樹,修枝整葉,以便桑樹來年長得更好。姑娘們在暮春時節還得採白蒿。還得繅絲,織布,再染色,在當時,人們已經掌握一定的染色技術,能夠染出黑色,黃色以及鮮豔明亮的大紅色。
這些都是為公子做衣裳的,而他們卻只能穿葛麻。為公子們做衣裳。農人們除了忙碌這些田間地頭的活路,還得採集瓜果豆類,烹煮葵葉,打獵編織,收割莊稼,晾曬穀物,然後將曬場改為種菜的場圃,還得到貴族家裡去忙碌,比如割茅草,搓繩子,製作陶器,修補房頂,在河裡鑿冰,準備祭祀的器物。從農事耕作開始,到收穫舉酒祭獻結束,他們都是在忙碌著,生活簡單樸實,忙卻快樂著。
當然,詩歌中描寫處時令變換以及各種物候,讓詩歌充滿自然之美,勞動之美,從時間與空間的描述,季節變換以及大場面和小場面甚至特寫的結合,這首詩可謂《詩經》之最。
《詩經》中的國風幾乎少不了勞動場面和當時人們勞動生活的描寫,在歌頌勞動中歌頌愛情,而這些美好愛情的男女主角幾乎都是勞動者,比如採荇菜,採桑,採葛,採芣苢的婦女,比如漁夫和樵夫,比如砍伐木材的奴隸等。
雖然歌聲中有對不公平社會的傾訴,有勞動的艱辛,但更有勞動人民樸實美好的情感。有他們對勞動的熱愛。
而且,這些詩歌幾乎都是普通勞動者隨口唱出的,就像歌仙劉三姐說的,山歌自有胸中出,哪有船裝水載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