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它們背後都藏著人的本能和衝動。
在鄰國日本,疫情之下,一些女大學生就被迫墜入風塵。
由美就是其中一個。
由美是靜岡縣人,高中畢業考入了日本一流的私立大學——駒澤大學。
第一年,就要繳納學費、設備費及其他費用合計125.7萬日元(約8.3萬人民幣)。
四年下來,光是學費就要412.5萬日元(約27.4萬人民幣)
因為父母離異,母女相依為命,家裡根本沒錢供她上大學。
像很多貧困學生一樣,由美辦了助學貸款,共440萬日元(約29萬人民幣)。
當初,她滿懷憧憬,「去東京這種大城市,想到畢業後找到好工作就能還錢了!」
走出校門後,卻發現現實很殘酷。
她收到了還款計劃書:每月還2.6萬日元(1700多元人民幣),一共還20年。
看起來不多,但實際上對年輕人來說,就是一座山。
因為,即使是在東京這樣的大城市,大部分大學生畢業後新入職,月薪也就是20萬日元左右(1.3萬元人民幣)。
在東京,一般房租要七八萬塊。
東京各地的房租水平
據統計,生活費、水電暖費、買衣服等等,七七八八,男性一月的生活花費在9.5萬日元左右,女性還要再稍微高一點點。
算下來,哪怕扣扣索索,一個月開支也要16萬日元左右。
這樣,工作一個月下來,兜裡也就所剩無幾了。
由美只好打兩份工。
白天,在一家網際網路公司上班。
下班後,到居酒屋做兼職,一小時1000日元(約人民幣60多元),常常得幹到凌晨12點。
日復一日,勞累不堪。
難道就沒有更賺錢的工作嗎?
在網上搜索了一陣後,她發現的確有,那就是風俗店。
「工作簡單」,掙得還多。
在一番思想鬥爭後,由美在周末兼職做起風塵女子。
「外賣式」風俗店關於在讀大學生的廣告
但突如其來的疫情,又打亂了由美的所有計劃:店裡,沒有了客人。
收入大幅減少,但貸款一分也不能少還,房租該付還要付。
萬般無奈下,由美只好求助於曾經的老主顧:一位40歲有家有業的大公司職員。
由美背著風俗店偷偷聯繫了這位熟客。
兩人每月見面2次:她差不多能拿到8萬日元,剛好抵消房租等基本開支。
可隨著疫情惡化,男子主動斷了往來,因為「要是感染後,被家裡和公司發現就麻煩了」 。
現在,由美只好轉投「外賣」服務。
可如今不但客戶少了,同行為了爭奪為數不多的客戶,單價也從一次2萬日元降到了1萬日元左右。
生意更是慘慘戚戚。
為省錢,她白天跟網際網路公司的同事說不吃午飯減肥,也沒買什麼新衣服。眼看馬上就要還不起貸款,淪落成「難民」了。
像由美這樣陷入困境的女孩,不在少數。
日本全國緊急狀態,風俗業要全部歇業。
比如,大阪的著名風月場——飛田新地在4月初宣布歇業。歷史上,它只歇業過兩次:一次是昭和天皇大喪,一次是去年的G20峰會。
但像這次這麼長時間的歇業,歷史上也是頭一次。對風俗業的女孩來說,是一個巨大衝擊。
歇業中的飛田新地
很多從事風俗業的女孩,為了生計,只能更進一步:工作內容比較接近的AV行業,就成為了首選。
大阪一家AV企劃公司的工作人員表示:從2月中旬開始,打電話諮詢的人就逐漸增多,3月份人數更是暴增,每天都有新人面試。
最近,更是1天面試3個人,而在平時最多一星期只面試3到4人,有時候只有1人。
至於為何選擇AV行業,一位22歲的陪酒女孩說道:因為疫情,掙不來錢,生活都難以為繼。
店鋪停業之後,自己只能通過電話聯繫接「外賣」的單子,但這個風險太大,這個時候還出來玩的人是什麼情況也不清楚,太危險。
相比之下,男優(男演員)起碼管理更嚴格,更有保障,也會更安心。
實際上,因為各行各業很多店鋪歇業,大學生的兼職工作機會也少了很多。
日本著名搞笑藝人岡村隆史日前就在節目中調侃:「等到疫情過去,會有可愛的女孩子去做風塵女的,所以我現在一直在忍耐,存錢到那時候去。」
這話引起了軒然大波。
岡村雖然道了歉,但他也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在大家印象裡,日本是當之無愧的「情色大國」。
到處可見的色情雜誌,遊走於歌舞伎町的案內人,龐大的AV產業……
日本的風俗業可以上溯到奈良時代(公元8世紀左右)。
不過,1956年,日本頒布了《賣春防止法》,徹底禁止包括「公娼制」在內的一切賣春行為。
那為什麼日本今天的風俗業,還如此發達?
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風俗業不等於「賣春」。
現在的日本風俗業大致分為兩種,一種就是有店鋪的風俗營業,另一種則是無店鋪的「外賣服務」。
有店鋪的類型又能分為6種營業方式。這些店就不再只是陪喝酒聊天那麼簡單的服務,而會提供各樣尺度不同的服務,只要辦理了相關手續,就能大大方方開門營業。
但都有一個特點,就是不能發生直接行為,這被叫作「本番禁止」。可實際上,共同泡泡浴卻是可以的……
法律擺在那裡,實際上,又會出現灰色地帶。
畢竟,房間內又沒有裝攝像頭監控,很多時候只要價格談得好,店家為了吸引客戶,風塵女倒也樂意敞開自己的懷抱。
一位現役風塵女子接受採訪,介紹疫情對風俗業的影響
這兩年,日本老司機們流行起新口味:無店鋪類型的「外賣服務」。
日語叫做デリヘル,專指沒有提供房間,女孩直接到客人定的酒店或者住所進行服務。
原則上這種外賣服務也不能真槍實戰,但因為是在客戶指定的地方進行,比在風俗店內被追蹤的概率還要小很多,因此,很多女孩為了吸引客戶成為回頭客,也就從了。
這屬於女孩的自願行為,如果不幸被查到,店家也可以理直氣壯地說自己不知情。
因此,這類服務現在是紅紅火火。
那麼,日本的風俗產業到底有多繁榮?
有組數據顯示,這一行從業人數超30萬人,年產出約5兆日元(3300多億人民幣),每天營業額峰值時突破150億日元(近10億元人民幣)。
為日本貢獻了0.4%的GDP。
2018年的市場規模,面積越大規模越大
英國《金融時報》曾估計,日本風俗業的年營業額與日本的年度國防預算相當。
就像由美一樣,日本風俗業不少女孩還是在讀大學生。
這又是為什麼?
因為,錢。
和中國不一樣,孩子上大學,學費、生活費基本都是父母掏。
在日本,大部分都是要靠孩子自己去掙。
因為經濟不景氣,日本父母給予孩子上學的援助,從1994年的12.49萬日元,銳減到2016年的8.57萬日元。
生活費平均每天只有七八百日元,而在日本一碗拉麵往往就要600—900日元。
父母的支援越來越少,為了生活只能自己出來打工
所以,很多日本大學生就要去申請獎學金。
日本的獎學金分3種:一種是類似國內的贈與型獎學金,這個錢後期不用還。
第二種,不要支付利息,但後期需要歸還本金。
第三種,除了要還本,還要還息,而且借貸時間往往長達二三十年。
其實,第二、第三兩種說是獎學金,從本質上說更像是助學貸款和商業貸款。
而恰恰第三種(類似商業貸款),還本還息,是最常見,也是最容易申請到的。
據統計,日本51.3%的大學生都借過高額貸款。
一個日本女大學生的帳單
一上大學,就背上了高額貸款,還本付息。不能按時還的話,還要罰滯納金。
連續3個月不還,就會影響徵信,個人生活就會受到嚴重影響。
連續9個月沒還,法院將督促還錢。
從2004到2014年的10年間,在日本,被法院督促的事件增加了40倍。
如果不打工,完全無法生活。
日本大學四年打工學生的比例高達70%以上
而女孩就被逼走上了風俗路。
東京池袋的20歲女孩菅野舞,就是這樣。
她被父母遺棄,在孤兒院長大。靠著自己努力,考上了私立大學,貸款成了上大學的唯一希望。
和國內大學提供價格低廉的宿舍不同,日本大學宿舍很少,就算有大多也很破舊,而且還很難申請到。
所以,絕大多數學生都要自己在外租房。
比如,菅野舞就在大學附近租了房子,每月房租7萬日元。
為還貸款、付房租,她不得不一邊上學,一邊兼職打工。
白天在一所小企業做數據錄入員,一小時工資1000日元。
然後,在晚上,接著幹「外賣」業務。
她也曾經找過男朋友,但因為在風俗店工作的事露餡後,就和男朋友分了手。
「雖然我不喜歡這份工作,但這確實能讓我快速掙到錢。」菅野舞無奈地說道。
因為,風俗娘的收入十分誘人。
在便利店等地方打工,一小時可能只有1000日元上下,也就是人民幣66元左右。
但轉身進了風俗業,1小時能賺1—5萬日元不等(人民幣660—3300元左右),「時薪」立馬翻了好幾倍。
如果願意再加點特殊服務,收入又會邁上一個臺階。
況且,如果能進一步發展,「錢途」也不錯。
風俗店很多姿色漂亮的女孩會轉投AV影視業,如果發展順利,成為頭部AV女優的話,年薪就不菲了。
而且還有機會脫離苦海,進軍娛樂圈。
去年隱退的吉澤明步,就是業內少有的常青樹。
在參加綜藝節目時,她大方承認自己一年收入最少時也有3000萬日元,巔峰時有5000萬日元。
而在日本公司,正式員工平均年薪才400萬日元左右,非正式職員可能就200萬日元出頭。
她一年就賺了別人一二十年的錢。
在日本,女人去工作,大部分也是非正式職員。
這些以兼職、派遣、研修等名義上班的女性員工,拿的收入更低,也沒有多少社會保障。
藍色為兼職工作比例,可以看出女性佔據大部分
很多女性就希望,在風俗業打個翻身仗。
但實際上,哪有那麼容易?
實際上,日本現在對風俗業者的歧視仍然十分普遍。
比如,這次新冠肺炎疫情,政府給每個日本公民補貼10萬日元,一開始就把風俗從業者排除在外。
面對輿論壓力,政府又加入了風俗從業者。
但這10萬日元,對風俗業者來說,就是水中月,看得見,拿不著。
10萬日元申請書,以家庭為單位填寫
因為,這次這筆錢是以家庭為單位登記,需要把具體身份信息和希望匯款的銀行帳戶上報當地政府辦事窗口。
但在東京工作的大部分風塵女子都來自外地,而且不少是和家裡有矛盾,或者像菅野舞這樣從小無依無靠的人。
而且,疫情中,返鄉的長時間交通,本來就是冒險。
所以,風俗女真正拿到10萬日元的,少之又少。
曾經,看似徹夜笙簫,如今,慘慘戚戚。
但只要讀懂背後的故事,我們都無力去嘲笑、批判。
就像《了不起的蓋茨比》中的名句:
每逢你想要批評別人的時候,你要記住,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並不是個個都有過你擁有的那些優越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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