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這裡是一個懷舊劇場。
這三四年來，姐弟戀題材的影視劇不少，這些劇集也衍生出了小狼狗、小奶狗這一群體。像2016年俞飛鴻和楊玏主演的《小丈夫》，2017年林心如主演的《我的男孩》，2018年孫藝珍和丁海寅主演的韓劇《經常請吃飯的漂亮姐姐》，陳意涵主演的《幸福，近在咫尺》，宋慧喬、樸寶劍的《男朋友》等等。可事實上，早在2009年，臺灣一部叫做《敗犬女王》的偶像劇就做了嘗試。這部偶像劇不僅創下了臺灣當年偶像劇的收視紀錄，也紅遍大陸。
《敗犬女王》海報
2009年還是臺灣偶像劇的鼎盛時期。從2001年的《流星花園》開始，臺灣電視劇進入「偶像劇時代」，每年都推出不少風靡一時的偶像劇，比如2001年的《薰衣草》、2003年的《薔薇之戀》、2014年的《鬥魚》、2005年的《綠光森林》《惡作劇之吻》《王子變青蛙》《惡魔在身邊》、2007年的《公主小妹》《放羊的星星》《轉角遇到愛》……當時的臺灣偶像劇，主要延續著慣常的「白馬王子和灰姑娘」以及「霸道總裁愛上我」的設定，男主角都是高富帥，女主角都是灰姑娘，倆人不是冤家不聚頭，不打不相識，結果一打就擦出情感火花，接著經歷車禍、失憶、絕症、家人反對等意外曲折，最後再來一個大團圓。雖然像《薔薇之戀》《鬥魚》或多或少涉及到青春與成長的陰暗面與人性的複雜，但並沒有影響當時臺灣偶像劇的主流敘事。
2008年陳喬恩、阮經天主演的偶像劇《命中注定我愛你》是一個轉折點。該劇橫空出世，收視率節節攀升，不斷創下紀錄，至今仍是臺灣收視率最高的偶像劇。這部劇雖然依舊是霸道總裁和灰姑娘的老套設定，但女主角的形象塑造上卻有新穎之處。該劇在企劃時就著力於反映「某一種盤據全亞洲的女孩類型」，即所謂的「便利貼女孩」，她是nobody、小小的、樸素的、毫不起眼，但她又不可或缺。這樣的設定讓老套的故事增添了更多的現實主義色彩，有了更多的真實感，也更能獲得觀眾的共鳴。《命中注定我愛你》走紅後，臺灣偶像劇不斷加強寫實風，無論是2009年的《敗犬女王》、2011年的《小資女孩向前衝》《我可能不會愛你》，都是這一路數，無論是市場反響還是觀眾口碑，也達到了臺灣偶像劇的最高水平。因為種種原因，臺灣偶像劇也自此極盛而衰——這是後話了。
《敗犬女王》是臺灣偶像劇寫實風的一個典型代表作。它雖是老套的偶像劇了，但它也是社會上某一個群體生存狀態的反映。這一個群體就是「敗犬」。敗犬一詞是日語的引申詞，其本意原本是「失敗得如喪家之犬」；2003年底日本女作家酒井順子的暢銷書《敗犬的遠吠》賦予這個詞新的內涵，敗犬成了適婚年齡卻未婚的女性的戲稱。敗犬一般有這些特質：有較強的工作能力，經濟獨立，熱愛自由，享受戀愛本身，厭惡過多的束縛……
顯然，敗犬只是女性的自我調侃，其實她們更近乎西方社會學家所謂的「中嫩階層」（Teenage Women In Their Thirties），指涉的是那些30歲以上的都市女性，她們心智成熟、經濟獨立、事業有成，卻仍然過著少女般自由自在的生活，享受戀愛卻不願或不著急成家立業、生兒育女。但在東亞的社會語境下，敗犬其實就是大齡剩女。而剩女在輿論中是被高度汙名化的群體，她們常被建構成這樣的形象：嫁不出去；沒有男人晚上很寂寞；年紀大了，生孩子危險重重；有心理障礙，各種疾病都找上她們；最後將孤獨終老……因此，無論稱呼是敗犬還是剩女，大齡未婚女性都有滿腹憋屈，亟需正名。這是《敗犬女王》走紅的一個大的背景，該劇的立意準確地擊中了不少女性的痛點。
楊謹華飾演的單無雙，是高學歷、高收入、高年齡的「三高」女強人，「美中不足」的是，她33歲「高齡」，卻依舊單身。與其他大齡未婚女性一樣，單無雙面臨著強大的社會壓力，母親擔心她嫁不出去，同事嘲諷她嫁不出去，即便她事業再成功，可只要她未嫁，她都是他人眼裡的失敗者。單無雙並非不婚主義者，只是6年前的一段失敗戀情讓她無法走出，她只得全情投入工作，成為一名工作狂。長時間與愛情的絕緣，也讓單無雙刻薄、盛氣凌人、不懂得體諒。
依舊是不打不相識的套路，她結識了小她8歲的「打工達人」盧卡斯，兩人從冤家慢慢處出了感情。阮經天飾演的盧卡斯，按照當下輿論的說法，是典型的小狼狗。他高大帥氣、善良、正義、忠誠、關鍵時刻男友力滿格、對感情一心一意……
偶像劇的戀情自然是沒那麼容易的，其間必有各種兜兜轉轉。單無雙是因為6年前的戀情，前男友肯定會殺回來插一腳，構成三角戀；盧卡斯對死去的戀人也有難解的「心結」。所有誤會最終都會被化解。他們是彼此緊閉的心的鑰匙，都將因為遇到彼此而成長。
姐弟戀更為普遍的挑戰是，社會上的輿論壓力，以及兩個人心智上的差距造成的衝突。後者還好處理，無論是《敗犬女王》還是《我的男孩》，都是讓男主角出國留學一下，回來後就成為社會成功人士，能夠與女主角齊頭並進。
難就難在輿論的壓力。我們社會對於男大女小並且年齡差距超過10歲的戀情，普遍還能夠接受，但對於這個年齡差距的姐弟戀，很多人就無法理解了。比如《我的男孩》，羅小菲與「小奶狗」安慶輝相差10歲，安慶輝的家人認為羅小菲「可恥」「老牛吃嫩草」，但劇中安慶輝的舅舅交過小他20歲的女友，家人並沒有持反對態度。這背後其實是傳統男權社會的因襲規定。女性的主要價值被認定為存在於家庭內部，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即便進入現代社會，女性的社會地位、經濟地位有了大幅提升，女性也可以在事業上有大的作為，但女性的首要職能仍被認定為生育。由於女性身體的生育功能到了一定年齡後就會逐漸弱化直至消失，因此年齡大的女性就會被認為在婚姻市場失去優勢。
這其實才是我們社會歧視大齡剩女的根源。而《敗犬女王》則是狠狠地打了這一理念一個巴掌，它理直氣壯地聲張：誰說女性的價值只有生育？敗犬，也可以是女王；敗犬，也可以讓最完美的男性傾倒。
如果我們今日重溫《敗犬女王》，會發現這依舊是一部可以看得下去的劇集，除了服化道具等顯得過時以及後期劇集的「注水」外，無論是它劇情的高度類型化、強烈的寫實風還是貫穿全劇的主題曲《沒有如果》所表達出的那種「愛要勇敢」理念，都能夠感染觀眾，放在當下的姐弟戀劇集裡，依舊是拔尖的。
「如果我說/愛我沒有如果/真的愛我/就放手一搏/還想什麼/還怕什麼/快牽起我的手」
我當然無意於鼓吹人們去談姐弟戀，但我要支持那些因愛在一起的姐弟戀——請撕掉標籤，去除偏見，愛你所愛，而不是被年齡和成規困住。愛我，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