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丨前同事談文聯主席詩遭差評砸電腦:他工作務實但脾氣大

2020-12-13 澎湃新聞
耒陽社區被砸辦公室。  澎湃新聞記者 蔣格偉 圖

53歲的湖南省耒陽市文聯主席熊艾春因曬詩遭差評怒砸耒陽社區網站辦公室電腦,一夜聞名全國。

熊艾春是一個怎樣的人?怒砸論壇辦公室電腦的背後有怎樣的隱情?給網民留下諸多猜測。

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7月15日實地調查,從熊艾春的同事以及與其頗有交情的知情人士口中,試圖還原熊艾春怒砸電腦的背後。

耒陽官方也對熊艾春怒砸電腦事件作出調查處理通報:鑑於熊艾春的個人行為嚴重悖離公職人員行為準則,社會影響十分惡劣,會議研究決定,對熊艾春作出停職的處理決定。

通報中提到,經醫院診斷,熊艾春系初患精神躁狂症。目前,醫院已對其採取封閉式治療等措施。

文聯主席怒砸電腦被停職

7月14日,澎湃新聞報導耒陽市文聯主席熊艾春曬詩遭差評怒砸耒陽社區論壇辦公室電腦一事。

耒陽社區負責人谷任峰告訴澎湃新聞,7月3日,熊艾春所寫的新詩因為在耒陽社區網站遭網友差評,他怒氣衝衝到單位辦公室怒砸電腦。而後在留字條時,熊艾春因為不會寫「砸」字,又被嘲笑。

谷任峰說,「不想挑事,畢竟他是文聯主席,一個正科級幹部。」

但耒陽官方在7月15日,還是對熊艾春怒砸電腦的行為作出處理。

7月15日上午,耒陽市市委宣傳部向澎湃新聞出示了關於熊艾春打砸電腦事件調查處理的通報。

通報材料顯示,因砸壞網站電腦而被媒體廣泛報導的文聯主席熊艾春已正式被停職。

材料中還對處理意見出爐的原委寫道:今年7月1日,熊艾春用「耒陽小竹子」的網名在耒陽社區網站上貼出了自己寫的關於「向建黨獻禮」的幾首詩,並署上自己的實名和職務,遭到網友差評甚至調侃、奚落和攻擊,且部分網友言辭頗為激烈。

7月3日上午10時許,熊艾春來到耒陽社區網站要求刪除相關帖子,未獲同意,雙方遂發生口角,進而演變成打砸網站事件。

7月14日,有媒體以《湖南一文聯主席網上曬詩遭差評怒砸網站辦公室》為題報導耒陽市文聯主席熊艾春個人與民間網站耒陽社區的糾紛事件,後迅速被境內各大網站轉載並引發熱議。

得知情況後,耒陽市委常委於7月14日晚召開緊急會議,鑑於熊艾春的個人行為嚴重悖離公職人員行為準則,社會影響十分惡劣,會議研究決定,對熊艾春作出停職的處理決定。與此同時,成立由相關部門組成的專門調查組進行調查處理。

官方通報稱,在砸電腦事件發生後,熊艾春的家人聯繫其近期的一些行為,懷疑熊艾春精神狀況異常。7月7日,家人陪同熊艾春到湖南湘雅醫院進行身體檢查和病症診斷。熊艾春愛人羅美菊說,經醫院診斷,熊系初患精神躁狂症。目前,醫院已對其採取封閉式治療等措施。

砸電腦「事出有因」

在耒陽市委宣傳部和文聯的數位官員看來,此次熊艾春之所以鬧出怒砸電腦的一幕,事出有因。

多位宣傳部官員提到熊艾春精神狀態時,欲言又止地指著頭部說,「這裡還是有點問題的。」

但對於這個觀點,文聯辦公室工作人員劉峰(化名)並不認可,「他對自己和下屬的工作要求很嚴格,沒有按時完成時會很狂躁,但這些並不能說他精神就有問題。」

宣傳部與文聯共同的觀點是,熊艾春怒砸電腦一事應該全面地看,不能光挑一個片段來說事。

「砸電腦事出有因。」宣傳部一位不願具名的官員說,《耒陽贊》的文章確實在耒陽新聞網上發表過,但不知何故,文章被轉載到耒陽社區論壇。一個網名為「小黑子」的網友對熊艾春的詩文極盡譏諷,「幾天時間內,論壇出現了很多新註冊ID,一齊對準熊艾春詩文開火。」

上述宣傳部官員坦言,在耒陽有一個奇怪的現象,一個小縣城出現了3個民間論壇,分別是耒陽社區、耒陽在線、耒陽城市論壇,這些論壇背後往往和某傳媒公司或文化傳播公司是一體的,「為了能提高在本土的關注度,他們經常會自己折騰一些事情出來。」

「熊主席和『迷俠』(谷任峰網名)事發前一天在文聯辦公室見面溝通過,具體談了些什麼不清楚。」劉峰說,他所知道的,熊艾春在砸電腦事件前,與谷任峰至少電話和當面溝通各一次。

劉峰說,7月3日下午,熊艾春見到辦公室工作人員焦慮地說「在耒陽社區發生了衝突。」也是從7月3日起,熊艾春再也沒有出現在文聯辦公室。

值得一提的是,在記者獲取的怒砸電腦視頻中,熊艾春曾一度直呼要5分鐘內見到「迷俠」。

當地網民「耒陽高手」在「耒陽在線」論壇發表一篇題為《有些人不擇手段,利用網絡陷害熊艾青》的網帖。網帖質疑,「特別搞不懂的是還在社區網註冊一批新帳號灌水。」

澎湃新聞在「耒陽高手」對耒陽社區截屏的照片上看到,帶調侃、諷刺意味的多個新人帖均指向熊艾春與其詩歌。

澎湃新聞從耒陽社區相關負責人處了解到,耒陽社區與耒陽房產網、耒陽信息城、耒陽人才網、耒陽裝飾建材網均隸屬耒陽新中橋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簡稱中橋傳媒),該公司成立於2001年,註冊資本300萬。

耒陽社區相關負責人介紹,網站因瀏覽人數暴增,超過伺服器承載量,目前網站已經癱瘓。7月15日,澎湃新聞多次撥打穀任峰手機,均無人接聽。

「當文聯主席從程序上沒有問題」

1962年4月7日出生的熊艾春,畢業於郴州農校的他只有大專學歷,但歷任鄉鎮宣傳委員、耒陽市文明辦副主任、主任、耒陽市委宣傳部副部長。

2013年3月至今任耒陽市文學藝術界聯合會黨組書記、主席。

耒陽市委宣傳部外宣辦工作人員說,熊艾春在宣傳部工作時間長達11年,期間工作較真,性格率真。

「所謂牌品如人品,一個很典型的例子是,平時假期裡,朋友之間玩小牌,不管輸贏,最後一把他輸了都會出錢。」一個與熊艾春同事數年的宣傳部官員說:「熊艾春因為這點小事沒有控制自己情緒而鬧事被停職,可惜了。」

「後面幾年,他任宣傳部副部長,分管文明辦工作期間,在他帶領下,耒陽市文明建設工作曾獲省市好評。」上述同事說,熊艾春工作很務實,但因脾氣大,在宣傳部11年工作期間,鮮有朋友。

「老熊在宣傳部就是正科級幹部了,調任文聯,換而言之他的仕途就到此為止了。」耒陽官場一位知情人士向澎湃新聞分析,「老熊在宣傳部時並沒有聽說他寫詩,調任文聯後可能是為了適應新的崗位,開始寫詩。」

文聯辦公室工作人員劉峰說,事發前熊艾春工作很認真,是一個「工作狂」,「為了一個活動方案,會帶領所有員工加班。」

劉峰介紹說,耒陽市文聯成立於2013年,熊艾春是首任主席。文聯下轄13民間協會,屬於財政全額撥款單位,每年撥款3萬元。「文聯資金很緊張,政府每年3萬元撥款都沒有到位,公務接待時,老熊經常是帶來訪者去自己家裡用餐。」

「從半年的同事時間看,老熊惜才,也喜歡寫詩。」劉峰說,熊艾春每逢遇到喜歡寫詩的草根詩人都會與之暢談並給予鼓勵;另外,偶爾會寫詩給同事看,希望同事給出修改意見。

劉峰並不願意對熊艾春的詩歌作品發表意見,「喜歡寫詩和詩好壞無關,還是有一些寫得不錯。」

「老熊當文聯主席從程序上是沒有問題的,先是市委組織部提名,然後通過耒陽市文學藝術工作者代表大會選舉產生。」劉峰如是說。

耒陽市文聯副主席肖希求在接受澎湃新聞採訪時則說:「拋開個人來說,這是一起文化事故,已經讓我們無地自容,出去都不敢提自己在文聯上班了。」

在耒陽市文聯辦公室外的牆壁上,貼著數份《湖南耒陽市領導幹部個人整改清單》,其中署名熊艾春的一份材料上「存在的突出問題欄」第11條寫道,「心浮氣躁。不能靜下心來系統學習理論知識和專業技術知識,致使工作上創新精神不強,因循守舊,主動性不夠」。

據知情人士透露,這是耒陽市文聯黨的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整改階段文聯幹部自查自糾的材料。在公示出來的三份材料中,熊艾春自查自糾達16條7頁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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