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
所有藝術形式的表現,都是我對我所知道的世界的反映,我把戲劇結構用到服裝上,用符號和花紋跟觀眾對話。——葉錦添
年代大戲《那年花開月正圓》收官在即。比起探討演員演技和劇情脈絡,相信不少觀眾跟小編一樣,注意力自始至終都被劇中精美的服裝造型所吸引並為之讚嘆。
不同於傳統古裝劇的造型展現,這部劇充滿著大量構思精巧的花紋設計、貼合劇情的色彩搭配。伴隨著人物成長,通過服裝細節展現出不同的性格變化和情感表達,從而讓整部作品傳遞出不一樣的質感。因此讓不少人感慨:國產劇的服裝終於「會說話」了。
在整部劇350多套精美的服裝設計背後,美術指導葉錦添的印記無疑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對中國內地觀眾而言,這個名字並不陌生。
從《大明宮詞》時期在內地影視市場一鳴驚人,到《臥虎藏龍》時期的名聲大噪,再到此後《橘子紅了》《新紅樓夢》《赤壁》《夜宴》等,他的設計源源不絕傳遞出濃鬱又新穎的東方色彩,從不會令人失望。以至於在《那年花開月正圓》首播發布會上介紹到葉錦添的名字時,臺下不約而同發出連連讚嘆。
如今,越來越多的觀眾習慣看他給影視作品錦上添花,於他而言,這是他在藝術世界的又一次嘗試和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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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花開月正圓》是建立在服裝上的戲劇結構
談起此番與《那年花開月正圓》團隊合作,葉錦添稱之為順其自然的緣分。
在絡繹不絕的邀約面前,這個劇組讓葉錦添感受到了難得的真誠和投入。丁黑導演帶來的這個「清末傳奇女商人」的故事和演員孫儷直爽又溫暖的性格,也觸動了葉錦添的創作靈感。從外界收集感覺,並把演員性格和角色情感代入到設計當中,這是葉錦添一直以來的創作方法之一。
葉錦添說,丁黑導演一直想在這部劇中強調年輕化,所以這次他要做的就是在歷史研究的基礎上增加新鮮元素。所以雖然觀眾看到的每件衣服都是清朝服飾的輪廓,但其實在細節上介入了很多新的手法和元素。「比如沈星移的衣服,剪裁已經非常像現代服裝,胡詠梅的服裝,在細節上也增加了蕾絲設計和當時歐洲的色彩。」
在《那年花開月正圓》的幕後紀錄片中,葉錦添說,其實這部戲並沒有要做葉錦添的東西,而應該做丁黑的東西,因為到最後跟觀眾講話的是導演。話雖如此,但他有著獨特的與觀眾交流的方式,被稱為「建立在服裝上的戲劇結構」。「我都是用符號和花紋跟觀眾對話,就好像寫劇本一樣,每個人的性格建造,每個人的顏色、材料、整體的審美會產生一種獨特性,正是這種獨特性可以讓觀眾在了解角色的時候增加視覺記憶。」
因此,觀眾在這部劇中得以見到一個色彩跳脫、飄逸灑脫的沈星移,一個色彩單一、剪裁貼身的趙白石,以及通過服裝色彩可以讓女主周瑩的性格變化和成長一目了然:剛進吳家時大家閨秀的少奶奶裝;吳家沒落後,色彩轉暗款式偏重務實;吳家振興起後,用色再度轉為明亮。
美,是葉錦添的服裝帶來的最直觀印象,更重要的是服裝的戲劇功能。「我不停留在表面層次,我對感情層次、靈魂層次比較有興趣。所以可能你看到其他東西漂亮,跟你看我的東西漂亮還是不一樣,因為我的東西是有情感的,我使用的色彩會讓你激動,細節又會讓你安靜下來,中間還蘊含著一種品格,是一種傳統中國精氣神的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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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美學是對我所知道的世界的反映
對於大部分觀眾而言,認識葉錦添是通過熒幕上的一部部作品。但對於葉錦添來說,為影視作品做服裝設計,僅僅是他藝術世界中很小的一部分。
9月9日晚,歌劇《紅樓夢》北京站巡演完美落幕。這場由舊金山歌劇院製作、由葉錦添擔任藝術指導、舞臺美術及舞臺造型設計的作品,讓劇場迴蕩起經久不息的掌聲。
在這場中西兼容的作品中,新東方主義美學下的布景和服化道美輪美奐,榮國府和大觀園的極盡奢華自不必說,寶玉神遊太虛幻境時大篇幅運用飄逸舞動的紅色服裝、黛玉焚詩時手書《葬花吟》幕布虛實之間的交錯處理,都帶給了觀眾一場完美的視聽盛宴。
相對影視劇而言,歌劇可能並不是大眾作品,一部作品的成功並不能獲得更廣泛層面的觀眾熟知。但《紅樓夢》作為美國舊金山歌劇院的大製作,從開始創作時被笑稱為「唐人街風格」,到2016年在美國首演時的大獲成功,並被譽為第二部在美國大獲成功的東方題材歌劇,這也讓葉錦添對歌劇《紅樓夢》的意義另眼相看。
在葉錦添的藝術世界裡,舞臺設計是更能讓他如魚得水的地方。因為在舞臺上,除了成就感,他更能獲得更純粹、更順暢的藝術表達。「因為我現在對舞臺的空間掌握,已經跳出了最基礎的技術性,純粹是在做觀念性的東西。如果所有的東西都沒有幹擾的情況下,更容易接觸到高一個層面的東西。」
入行三十年來,葉錦添一直在視覺藝術家、美術指導、服裝設計師幾個身份之間遊走。但在他的作品中,卻一直能捕捉到一種既融合又具有獨立性的美感。
日前,《迷宮·葉錦添》藝術展在重慶·美術館開幕。這是一場集多媒體、裝置、影像藝術為一體的藝術作品展,匯集了他在電影、舞臺和個人獨立創作領域的服裝共51件。在服裝之外,還展示了他創作的雕塑、多媒體影像以及命名為「Lili」的系列裝置作品。
「我的美術到最後可能是一種真理的呈現,它是我對我所知道的世界的反映,因為它不會受這些外在的故事的影響,當你把它擺在那邊,它本身就是在詮釋著真實世界,這是它好看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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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變 並始終對這個世界保持好奇
在未接觸到葉錦添本人時,他身上附加的諸多標籤和光環,往往會產生一種來自「藝術家」的距離感。但交流過後卻又恍然發現,這是一位隨和、通透的長者,並且會為他在潛移默化中流露出的對藝術的執著和熱情所感染。
甚至有時會覺得,他仿佛只是一個在藝術世界裡自由玩耍的孩子,對這個世界保持著十足的好奇和熱情。雖然每天忙碌穿梭在各種藝術展、影視項目之中,但他始終樂在其中,一天只睡五六個小時對他來說已經足夠。「我一定要有很多東西玩,還有好多東西還沒玩過,給到我十倍時間我都可以很忙。」甚至對於外界標榜最多的「新東方主義美學」,他也只是很輕鬆地解釋說,「我是最沒有主義的,這是我自己拋出來的一個東西,一個好玩的東西。」
不同於大多藝術家喜歡保持高高在上的神秘感,葉錦添未曾覺得自己的工作有什麼特別,也不願意被架到「把藝術融入生活」的高度。因為在他看來這只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其實我的作品都是從生活生出來的,就像喝茶要杯子一樣,沒有杯子怎么喝茶呢?」
在榮獲了很多獎項之後,不可避免地很多雙眼睛開始盯在他身上。葉錦添被問到最多的就是,如何突破?下一個獎在哪裡?
不同於大部分人成功後就不再敢於嘗試,或者因為商業而迷失自我。葉錦添坦言,雖然會面對很多壓力,但依然清醒地堅持自我表達,並嘗試和挑戰一些對他來講可能存在危險的東西。「比如說我做現代藝術,這是一個忠於自己的做法,雖然身邊會有各種各樣的聲音,但我對現代藝術是有想法的。現在應該往東方走,往內在走,往更遠走,把中國古老的東西變成無限的未來。」
「現在會更享受這種獨立性更高的表達方式嗎?」
「我很自然地來吧。我不會受很多這些東西影響,我也不會變,我會很好奇。我的美術是設計給你的靈魂看的,是直擊你內心最神秘的東西。」
註:文中使用 歌劇《紅樓夢》圖片版權Cory Weaver/San Francisco Ope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