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隨著中央環保督查「回頭看」工作的進行，各地又有一批印刷廠因為各種問題被曝光、處罰。其中，力度最大的無疑要算是廣東恩平。
恩平是個縣級市，在印刷圈少為人知。可它所屬的江門市，相信很多老闆都有耳聞，因為那裡聚集了鶴山雅圖仕、鴻興印刷等一批實力派印刷大佬。
恩平印刷圈的環保風暴颳得有多猛烈？網上有一則新聞，標題是這樣的：印刷行業環境汙染整治存在慢作為等問題，恩平問責32人。
在三好同學的印象中，環保風暴勁吹兩三年，這還是首次有地方官員，因為印刷業的汙染整治問題被問責。
連慢作為的官員都被問責了，可以想像：針對印刷業的環保整治措施會有多嚴厲。
在恩平市政府官網中央環保督查「回頭看」專欄下，有一份截止7月6日的《群眾信訪舉報轉辦和邊督邊改公開情況一覽表》。
其中，除了有印刷廠因為廢氣、廢水直排被實名舉報，有一條直指印刷業全行業存在的汙染整治問題。
原文是這樣的：恩平市有上百家印刷廠，除了個別關停外，大部分沒有環評手續，有手續的大多沒有安裝環保設備。每天大量的印刷廢氣直接排放到場外，曬版房廢水直接排放到下水道，顏料桶隨意扔到廠外。
字數不多，卻幾乎字字致命，涉及到了印刷生產過程中的廢氣、廢水和危廢處理各種問題。
恩平市給出的整治措施是這樣的：用6天時間，對登記在冊的98家印刷廠進行了全面排查，並制定了整治清單。其中，擬關停取締的印刷廠數量達到41家。這是什麼概念？佔到了全部登記在冊印刷廠的4成以上。到《一覽表》發布時，已有23家被關停並清空生產設備。此外，有53家需要整治提升，4家需要加強監管。
三好同學注意到，在53家需整治提升的企業中，有36家需要補辦環評手續。由此看來，環評手續不完善的印刷廠不在少數。而且，這恐怕不是恩平一地的個案。在勁吹不止的環保風暴下，各地的印刷廠老闆都要注意了。
環保風暴的事說完了，接下來要說的是：一家剛剛披露招股書，要在A股上市的瓦楞紙巨頭。
最近一年多，紙價失控飆漲，原因眾說紛紜，大體卻不過幾點。諸如：廢紙漲價、煤炭漲價、運輸漲價，以及去產能效果顯現等。
問題是：這些因素對紙價上漲的影響到底有多大？三好同學在招股書中，意外發現了一些線索。
而且，這家巨頭本身就很有故事：它來自臺灣，深耕大陸市場20餘年，在強手林立的瓦楞紙市場開疆拓土。目前，有16家子公司，員工超過3000人，年營收高達80多億元。
它就是：江蘇榮成環保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江蘇榮成是誰？
近年來，有個現象很有意思：很多造紙廠都喜歡在名字裡加上「環保」兩個字。乍看上去，還以為是環保公司。
成立於2003年的江蘇榮成就是如此。它原來叫作：崑山榮成紙業有限公司；2015年一更名就去掉「紙業」，加上「環保」，變成了「江蘇榮成環保科技有限公司」；隨後，又加上了「股份」兩個字。
不管怎麼叫，江蘇榮成都是一家地道的造紙廠。它以箱板紙、瓦楞原紙、瓦楞紙板等包裝紙為主要產品，也做一些瓦楞紙箱。
2017年，江蘇榮成來自瓦楞紙箱的營收為5.59億元。按圈內標準，已經達到一家大型印刷廠的體量。
不過，在江蘇榮成的營收中，瓦楞紙箱的佔比只有6.82%。佔主導的是牛皮箱板紙，營收46.77億元，佔比57.06%；高強瓦楞紙原紙，營收21.55億元，佔比26.30%。
江蘇榮成的營收結構（單位：萬元）
江蘇榮成的獨特之處在於，它有一家不一般的大股東：來自臺灣，在臺北證券交易所上市的榮成紙業股份有限公司（簡稱「臺灣榮成」）。
臺灣榮成成立於1978年，迄今恰好有40年的歷史。提到臺灣榮成，圈內的媒體往往會冠以「紙業巨頭」的頭銜。在三好同學看來，與很多臺資企業一樣，臺灣榮成是來到大陸之後，才變成「巨頭」的。
臺灣榮成於1997年進入大陸，在無錫開設第一家工廠。此後20餘年時間，它以長三角為核心，在大陸陸續布局了十餘家工廠，迅速成長為年產能近185萬噸，在箱板紙、瓦楞原紙領域，市場佔有率位居前五的大型企業。
臺灣榮成通過控制L&C、榮成中國兩家公司，間接持有江蘇榮成（股權圖中稱為「榮成環科」）絕大多數股權。但二者營收規模差距懸殊：2017年，以大陸為主要銷售區域的江蘇榮成，實現主營業務收入81.96億元；以臺灣為主要銷售區域的臺灣榮成，實現主營業務收入21.68億元，從中足可見大陸、臺灣市場孰輕孰重。
江蘇榮成的股權結構
江蘇榮成擁有16家子公司。其中，1997年成立的無錫榮成和2007年成立的平湖榮成是絕對主力，2017年分別實現營收34.23億元、35.47億元，淨利潤2.60億元、4.04億元。此外，湖北榮成、香港榮成的營收也在5億元以上，分別為8.85億元、6.91億元。
當然了，這16家子公司原來絕大多數都是江蘇榮成的兄弟公司。只是為了上市，才通過收購、重組歸到其名下。
江蘇榮成16家子公司的營收和利潤情況（單位：萬元）
紙價上漲的「魔力」
在強手林立的箱板紙、瓦楞原紙領域，江蘇榮成的市場佔有率能排進前五，實力自然不一般。2015-2017年，江蘇榮成箱板紙、瓦楞原紙產量在全國總量中的佔比分別為3.59%、4.02%、4.44%。
比江蘇榮成更厲害的大佬都有誰？據招股書披露，在國內包裝紙領域，玖龍紙業穩坐「頭把交椅」，2017年產能、產量分別為1358萬噸、1300萬噸；其次是理文造紙，產能、產量分別為542.33萬噸、516.7萬噸；排在第三位的是山鷹紙業，產能、產量分別為358萬噸、357.67萬噸；排在第四位的聯盛紙業，產能、產量為250萬噸、236萬噸。
江蘇榮成的產能為184.58萬噸，實際產量則達到209.53萬噸，產能利用率高達113.52%，足可見市場需求有多旺。
2017年五大包裝紙巨頭的產能、產量情況（單位：萬噸）
最近一年多，紙價失控飆漲，印刷廠備受煎熬，造紙廠卻賺得盆滿缽滿。
2017年，包裝紙巨頭的日子過得都相當滋潤。比如，玖龍紙業實現營收391.55億元，淨利潤高達44.13億元；理文造紙也不示弱，實現營收258.37億港元，淨利潤50.40億港元；山鷹紙業實現營收174.70億元，淨利潤20.15億元。
江蘇榮成的營收、淨利潤規模不及三家大佬，但伴隨著紙價飆漲，最近兩年實現了強勁增長。
如下表可見：2015年，江蘇榮成的營收、淨利潤分別為41.97億元、4222.13萬元；2017年，分別飆升至82.26億元、6.94億元，營收增長95.98%，淨利潤勁增1543.96%。
江蘇榮成的營收和利潤情況（單位：萬元）
這主要應歸功於紙價上漲的「魔力」。可為對比的是：同期，江蘇榮成的瓦楞原紙及箱板紙產量僅由2015年的160.61萬噸，增至2017年的209.53萬噸，增幅為30.46%。
營收增幅比產量高出65.52個百分點，說明價格上漲是營收向好的主要推動力。
江蘇榮成的產品價格到底漲了多少呢？2015年，江蘇榮成牛皮箱板紙、高強瓦楞原紙的售價分別為2616.66元/噸、2209.38元/噸；2017年，則分別達到3892.07元/噸、3393.11元/噸，漲幅高達48.74%、53.58%。而且，如下圖所示，大部分漲幅都是在2017年完成的。
江蘇榮成主要產品銷售價格的變化情況（單位：元/噸）
持續、快速的價格上漲，對造紙廠業績的帶動是立竿見影的。以江蘇榮成為例：2015年，其主營業務毛利率只有17.39%；2017年，已經升至21.65%，提高了4.26個百分點。
相對而言，加權平均淨資產收益率的改善更為明顯：2015年只有1.79%，還不如1年的定期存款利率高；2016年，紙價狂飆兩個多月，立馬「土雞變鳳凰」，提升至10.17%；2017年，更是達到驚人的18.74%，吸金能力驚人。
江蘇榮成毛利率和收益率的變化情況
紙價上漲的推動力
江蘇榮成快速改善的業績，只是紙價大漲背景下，造紙行業的一個縮影。對大多數造紙廠來說，2017年利潤翻番增長都是常態。
問題是：低迷多年的紙價為什麼會從2016年底開始快速上漲？關於這個問題，業界討論已久，能夠給出的原因主要有幾點：原材料（廢紙、紙漿）成本上漲、能源（煤）成本上漲、運輸成本上漲，以及環保去產能導致供需關係逆轉等。
可惜的是，說歸說，絕大多數時候沒有可靠數據，來驗證每個因素對紙價上漲的貢獻到底有多大。江蘇榮成的招股書，多少彌補了這一不足。
先來看，廢紙和煤炭價格的變化。招股書詳細給出了，2015-2017年各季度，江蘇榮成國廢、外廢、煤炭採購價格的變化情況。
如下圖所示，在2016年4季度以前，不管是國廢、還是外廢，價格都波動不大，分別穩定在1100元/噸、1300元/噸左右。從4季度開始，廢紙價格開始跳漲。到2017年4季度，國廢、外廢價格分別達到2354.73元/噸、1791.10元/噸，比2016年第3季度上漲96.52%、35.68%。
與此同時，煤炭價格也從2016年4季度開始啟動，到2017年4季度升至924.97元/噸，比2016年第3季度上漲76.16%。
這樣說來，原材料、能源成本大幅上漲，確實是紙價失控的導火索之一。同期，木漿價格的上漲相對溫和，由2015年的3901.78元/噸漲至2017年的4450.52元/噸，漲幅為12.78%。
江蘇榮成廢紙和煤炭採購價格變化情況
再來看運輸成本的變化。2015-2017年，江蘇榮成的運輸費用分別為1.28億元、1.45億元、2.00億元，2017年比2015年上漲56.65%。同期，其瓦楞原紙及箱板紙的產量分別為160.61萬噸、185.64萬噸、209.53萬噸，2017年比2015年上漲30.46%。運輸成本增速超過產量增速，說明其單位運輸成本在上升。
假如不考慮在其產品結構中佔比極小的瓦楞紙箱，則2015-2017年，江蘇榮成的噸運輸成本分別為79.58元、78.30元、95.55元，2017年比2015年上漲20.08%。
所以，運輸成本上漲也算是言之有據。只不過，漲幅並沒有紙價那麼誇張。
江蘇榮成的噸運輸成本變化情況（單位：元/噸）
最後，來看一下去產能對紙價的可能影響。江蘇榮成的招股書明確表示，結構性產能過剩問題得到有效化解，帶動造紙行業整體利潤率觸底反彈。
問題是：這麼多年，造紙行業到底去掉了多少產能呢？招股書給出的數據是：2011-2015年，造紙行業淘汰落後生產線2100 多條，淘汰落後產能3433.73 萬噸。
這是一個相當驚人的數字。要知道：2017年，我國造紙行業的總產量只有11130萬噸，去掉的產能相當於既有產量的30.85%。
不過，從整體上看，我國造紙行業的產量與消費量仍基本處於平衡狀態。箱板紙、瓦楞原紙產能存在一定缺口，也十分有限，並不足以成為紙價大幅上漲的充分理由。
我國造紙行業總產量與總消費量變化趨勢（單位：萬噸）
江蘇榮成的招股書說完了，各種主要因素對紙價上漲的助推作用，也簡單扒了個一二。
當然了，在市場經濟條件下，紙價的形成機制是一個複雜的問題。除了各種客觀因素，還與供需雙方的心理波動有關。一旦看似微小的市場變動，引發群體性的心理恐慌，各種不可預期的結果便會不期而至。
無論如何，在這一輪紙價波動中，造紙行業都是最大的贏家。正像招股書給出的數據，造紙行業的利潤率已經從2015年的近年低點4.66%，快速攀升至2017年的7.23%，創2001年以來的新高。
我國造紙行業主要經濟指標的變化
印刷作為造紙的下遊行業，在紙價上漲中自然是備受煎熬。即使是紙價波動意外帶動部分印刷企業利潤上漲，恐怕也難以撫平老闆們心中的創傷。
怎麼辦？貌似好辦法不多。就像招股書明確指出的：下遊包裝行業集中度低，議價能力較弱。這樣的說法對印刷圈的老闆，或許略顯殘酷，卻是不爭的事實。
如果說一定要找出一個解決方案，要不圈內的老闆也攜起手來，讓印刷包裝圈不再那麼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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