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的敦煌:廷巴克圖

2021-02-08 文匯學人

◆「鹽從北方來,金子從南方來,知識和學問,都得從廷巴克圖來」,這句流傳至今的西非諺語,生動地描述了廷巴克圖學術之盛。




津家裡貝爾大清真寺。廷巴克圖1988年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認定為世界遺產。


近日,英國國家圖書館舉辦了「西非:字·形·聲(West Africa : Word, Symbole, Song)」展覽,向「英語區」和全世界愛好學術、關注古代文明的人們,展示了一座身處撒哈拉大漠身處、不久前剛剛從可怕戰亂中擺脫出來的學術名城——馬裡廷巴克圖富饒的文化遺產。


德國著名哲學家黑格爾曾經對歐洲以外的文明、學術給予極低的評價,比如他曾經抨擊中國古代哲學和文化是「對個性的疏忽和摧殘」,指責這種摧殘將造成「中國人極大的不道德和習慣說謊」,甚至把中國文化貶低「為世界文化中的最低級文化」,而對於在他看來更「低級」的非洲文化、學術和知識,他在《歷史哲學》講稿中給予了更低下的評價,認為非洲「並非一個歷史的大陸,既未顯示出變化,也未顯示出發展」——很顯然,如果說他斥中國文化為「最低級的文化」,那麼非洲文化在他眼中,恐怕連文化都算不上吧。


曾有一位戰後歐洲哲學家指出,包括赫爾德、黑格爾等人在內,一些18、19世紀歐洲哲學家對歐洲以外文化、學術和知識的「差評」,在很大程度上並非源於他們對這些地方學術、文化和知識的充分了解和深入分析,而是建立在對其「充分不了解」和先入為主偏見基礎上的錯誤闡發。如果說,對遙遠的中國因知識匱乏產生如此偏見,尚且情有可原的話,那麼將非洲也排斥在「文化」之外則更不可原諒——因為如今僻居沙漠深處的廷巴克圖,曾經在整個「舊大陸」綻放出奪目的文化和學術光芒。



廷巴克圖:文化的起源


廷巴克圖(Timbuktu)位於北撒哈拉沙漠南緣,西非著名大河尼日河中遊北岸,按照西非古代遊牧民族浪漫的說法,撒哈拉不是沙漠,而是「陸海」,廷巴克圖便恰在這「陸海」的中央。傳說10世紀時,有個名叫布克圖的婦人移居於此,以為南來北往的旅客提供食宿和方便為生。由於布克圖為人忠厚,過路的北非遊牧民族圖阿雷格人每次南下貿易,返回時如財物過重,總會寄存在布克圖這裡,當他們回到北非家鄉,別人問起財物,他們總會說「丁布克圖」(在布克圖家裡),久而久之,便演變成「廷巴克圖」的地名。


由於廷巴克圖水草豐茂,交通便利,圖阿雷格人開始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地經行這裡。這些白皮膚的遊牧人漸漸發現,有一種生意比放羊更賺錢,那就是販鹽:在豪薩-富拉尼人的聚居區,一磅鹽板可以換一磅沙金。



Martin Bernatz繪:1853年9月7日德國探險家Heinrich Barth(1821—1865)走向廷巴克圖


愈益頻繁的交易使得圖阿雷格人越來越感到廷巴克圖的重要:這裡往北可以通行駝隊,往南則可借尼日河舟楫之力和西非黑人區通商,甚至可以直達幾內亞灣沿岸的幾個富庶邦國,正是天造地設的水陸商埠。1087年,圖阿雷格人以水井為中心,建立了最早的廷巴克圖城鎮,據說當時人口還不足200。


13世紀前,廷巴克圖被西非強國加納統治並課以重稅。1240年,馬裡王國國王松迪亞塔(Sundiata Keita)攻滅加納,廷巴克圖成為自治城邦。由於馬裡王室覬覦廷巴克圖的商埠和貿易、文化樞紐地位,廷巴克圖則希望藉助馬裡,打開面向南方黑人世界的商路,1324年,馬裡國王曼薩·穆薩(Mansa Musa)以商貿特許權作為交換,取得了廷巴克圖的統治權。



兩次朝聖和文化之都


1325年,急於打通通往「舊世界」商路、獲得先進文化知識並提升國家和王室威望的曼薩·穆薩從廷巴克圖出發前往麥加,也就是史上著名的「黃金朝聖」。


國王的朝聖之旅率領了一支包括朝臣、軍人、妻妾、奴隸在內的龐大扈從人馬,號稱6萬,據時人記載至少也有8000人,隨行馱金駱駝80-100峰,每峰攜帶黃金300磅;貼身奴僕500名,每人攜帶黃金6磅。皇帝所過之處出手豪闊揮金似土,對宗教聖地不吝捐贈,對巧匠學者重金延攬,據說由於其在開羅的大採購,當地金價竟下跌了12%。


「從廷巴克圖來的馬裡皇帝」這次耗費巨大的遠行絕非勞民傷財的公款旅遊,恰相反,它讓馬裡帝國和廷巴克圖昂首走入世界,整個穆斯林和基督教世界都在嘖嘖稱讚這個陌生帝國的強盛,對神秘而富庶的廷巴克圖產生濃厚興趣,曼薩·穆薩一世回國時,大批商人、學者跟隨而去,使得廷巴克圖的繁盛又上升到一個新高度。


跟隨皇帝回到廷巴克圖的還有一位信奉伊斯蘭教的西方人:安塔路西亞建築學家伊夏克·厄爾-圖埃金(Ishak al-Tuedjin),因為曼薩·穆薩一世決定將廷巴克圖定為帝國的陪都,命他在廷巴克圖設計建造城牆、王宮和清真寺。


伊夏克設計的城牆周長5公裡,是當年西非最大的城池。最值得廷巴克圖人自豪的是津家裡貝爾大清真寺(Djingareybe),這座平頂、帶牆堞和金字塔狀望樓的宏偉建築,從此成為廷巴克圖的標誌。而撒哈拉以南非洲最古老的大學——桑科爾大學(Université de Sankoré)和西迪·牙亞希清真寺(Sidi Yahiya)也在這一時期誕生,並遵循了同樣的建築風格和樣式,被稱作「廷巴克圖三大標誌」。


怎樣的風格和樣式?


原來伊夏克並未因皇帝的慷慨而大興土木,不論城牆或宮殿,他都使用了當地最便宜的建材:泥土。在建造中他借鑑了當地人的經驗,在外牆留下許多突出的木樁,這樣萬一雨季泥土被衝刷,維修者只要攀上這些木樁,再刷上幾層泥漿就能修復如初。正因為這一務實且巧妙的設計,這些看似弱不禁風的泥巴建築卻經受住了歷史的考驗,至今廷巴克圖城垣和津家裡貝爾大清真寺等均保留了當年的風貌。


伊夏克的功績得到馬裡皇帝的承認和讚賞,他被贈予黃金1.2萬密斯卡爾(54公斤),衣錦榮歸伊比利亞,被稱為「最幸運的工匠」。



1400年左右,通過撒哈拉沙漠的駱駝商隊主要路線。因尼日河而得名的國家尼日今日版圖在圖中標記為黃色。其左上為加納帝國,左下為馬裡帝國。


憑藉廷巴克圖的富庶和「黃金朝聖」帶來的崇高威望,馬裡帝國開始大舉擴張,很快將疆域擴展到北至撒哈拉北緣、南至熱帶雨林邊緣、西至大西洋、東越查德湖的範圍。據記載,從廷巴克圖向任何方向的帝國邊界行走都需一年時間,北方的鹽道、南方的黃金產區、東方的銅礦均在其掌握,廷巴克圖作為帝國中心城市和最大商埠,也達到了第一個輝煌的巔峰,在城內的市場上不但能看到傳統的北非、西非貨物,歐洲的各種產品也琳琅滿目。由於馬裡帝國汲取了加納的教訓,設立市場管理機構協調市場秩序,規定合理稅率,並採取措施確保商道安全,極大促進了廷巴克圖商業的繁榮。


由於馬裡國王子嗣眾多,幾乎每次新帝即位都伴隨著血腥和宮廷政變,國力迅速由盛而衰,部分圖阿雷格人趁機不斷嘗試奪回廷巴克圖,1433年他們攻陷廷巴克圖,焚毀了富麗堂皇的王宮,雖然馬裡不久就收復該城,但精疲力竭的皇帝卻從此喪失了對這座昔日名城的興趣。


15世紀,南方的黑人國家——桑海索尼王朝興起,1469年1月,桑海國王阿里(Sunni Ali)攻陷廷巴克圖,由於桑海兩位先王阿里·科倫(Ali Kolon)和蘇萊曼·納爾(Sulayman Nar)都曾在馬裡帝國做過人質,並在廷巴克圖受到當地學者的嗤笑和侮辱,阿里採取了激烈的「屠城」策略,以「廷巴克圖包庇圖阿雷格人」為口實,殺死了所有桑科爾大學的穆斯林學者。


1493年,桑海皇族穆罕默德(Askia Muhammad I)奪取王位,建立桑海阿斯基亞王朝。他對廷巴克圖產生濃厚興趣,雖然囿於傳統勢力,他並未遷都,但事實上卻把廷巴克圖當作了首都,他不僅修葺了桑科爾大學,還在1496年10月率步兵1000、騎兵500,攜金幣30萬,親赴麥加朝聖,重演了馬裡帝國的輝煌一幕,史稱「第二次黃金朝聖」。


此時麥加貴族勢力已衰,對遠道而來的桑海皇帝的慷慨和恭敬簡直受寵若驚,立即授予其「臺克魯爾哈裡發」的崇高稱號,麥加統治者還特意向廷巴克圖派遣了大使阿爾-薩克裡(Al Saclar),這讓桑海順理成章成為西非穆斯林的盟主。歸途中穆罕默德拜訪了開羅艾資哈爾大學校長蘇尤蒂(al-Suyuti),聽取了關於政府改革的建議,這讓他博得尊賢好士的美名,此時奧斯曼土耳其兵鋒肆虐中近東,許多厭倦兵革的學者紛紛南下,投奔夢幻之都廷巴克圖。


由於桑海王室慷慨提供學術津貼和優厚待遇,許多學者從四面八方來到廷巴克圖,如著有40多本法律史專著的桑海著名法學家艾哈邁德·巴巴(Ahmed Baba,收藏有古代手稿18000冊的廷巴克圖公共圖書館以他的名字命名)、《西非編年史》(Tarikh al-fattash)作者穆罕默德·卡蒂(Muhammad Kati)和《非洲紀事》(Tarikh al-Sudan)作者、著名史學家阿卜杜拉赫曼·薩迪(Abdul-Rahman as-Sadi)等。藉此,廷巴克圖成為當時全世界屈指可數的學術中心,他們的手稿更成為今天人們研究西非古代歷史的第一手資料。


穆罕默德汲取了東西方的行政精髓,以廷巴克圖為中心,構建了完善的行政體系,通過聯姻和交易,將眾多部族的王子、貴族吸引到廷巴克圖留學,使得廷巴克圖成為盛極一時的學術之都,「鹽從北方來,金子從南方來,知識和學問,都得從廷巴克圖來」,這句流傳至今西非諺語,生動地描述了廷巴克圖學術之盛,在全盛時期,廷巴克圖號稱有20萬以上人口,所有街道都從津家裡貝爾和桑科爾輻射,構成一個複雜的雙中心道路網,在這些蛛網般密布的狹窄街巷深處,隱藏著十幾所大學和120座圖書館,大學裡不但教授古蘭經,還有歷史、天文甚至邏輯學,直到今天,「廷巴克圖學」還和敦煌學一樣,成為古代文獻文化的顯學。



2013年挖掘出的廷巴克圖手稿



桑科爾的輝煌


1528年8月15日,長子穆薩(Askiya Musa)發動政變,迫使穆罕默德退位,此後20多年裡桑海宮廷政變不斷,皇位屢次更迭,但每任皇帝都小心翼翼地呵護廷巴克圖的輝煌。


1549年3月,阿斯基亞第六代皇帝達烏德(Askia Daoud)即位。此人勤於學問,勵精圖治,在位35年,每天早晨都要和一位學者進行學術探討,並出資擴建廷巴克圖津家裡貝爾大清真寺、修建新的圖書館和大學,還修建了伊斯蘭金庫,在他的感染和鼓勵下,廷巴克圖學術之風更盛,許多年輕人不遠千裡來此求學,並在學成後以自己的才幹向桑海宮廷求得進身之階,廷巴克圖的盛名達到了歷史的最高點。


如前所述,廷巴克圖文明的標誌是三大清真寺,這「三大寺」各有特色。


今天的津家裡貝爾是三大寺中唯一開放供遊人參觀的,但在歷史上它卻是廷巴克圖保守學派的重鎮,非但不接外客,連女眷也不得入內。如今供開放的是被政府接管改建的部分,而仍在運作的清真寺則仍恪守著「學術不出門」的世代傳統。


桑科爾清真寺正相反,這裡自建立以來就有開放的傳統,不排斥女性入內。它曾是撒哈拉以南的最高學府,著名的科蘭尼克·桑科爾大學,如今仍在運行。當年這裡是整個黑非洲知識的中心,全盛時期擁有各國學生25000人(如今的廷巴克圖只有20000人口),分為3個等級(小學、中學、大學)和180多個分校,學科包括伊斯蘭學、語言文學、歷史學、地理學和天文學等當時流行的學科。


16世紀的桑海阿斯基亞時代是桑科爾大學的黃金時代,號稱「天下學問皆出於此」,採用學院制、小班教學和辯論制,成為整個黑非洲學術的中心,並保存了歐洲、中東中世紀大量的珍貴史料,其著名學者包括艾哈邁德·巴巴、薩利赫·巴爾巴利(Salih al-Balbâlî)、阿比·阿卜杜拉赫(Abi 'Abdallah)、穆罕默德·阿吉特(Muhammad Aqit)等,該校頒發兩種文憑(Igazat),分「專科」和「通科」兩種,前者註明專業,證明畢業生在該專業具備合格知識和技能,可以從事相關工作,後者不註明專業,證明畢業生具備「一切可從桑科爾大學獲得的知識」,只有擁有「通科」文憑的畢業生才有資格留校任教。



廷巴克圖手稿中的天文學表格



盛極必衰和浴火重生


達烏德死後桑海迅速衰落,1590—1593年遭到摩洛哥入侵,加上王室內部紛爭不斷,從此一蹶不振,廷巴克圖的學者也被捲入政治紛爭和戰火而無心學問(如艾哈邁德·巴巴就因被宮廷內訌殃及而遭流放摩洛哥),「撒哈拉的陽光」黯淡了。


更致命的一擊很快到來。出於對「夢幻之都」的嚮往,1788年和1824年,英國的「非洲協會」和法國的「地理協會」均公開徵募探尋廷巴克圖的冒險家,後者更懸賞1萬金法郎,獎勵首個進入廷巴克圖的非穆斯林。1826年9月,蘇格蘭人萊恩(Gordon Laing )成功抵達,但很快被當地人殺死;兩年後,法國人加利耶(René Caillié)化裝為穆斯林潛入廷巴克圖城並安全返回,獲得了1萬金法郎的獎金,從此廷巴克圖大禍臨頭。


1894年,法國殖民軍佔領廷巴克圖,並將之作為法屬西非首府。然而此時的廷巴克圖人口已不足1萬,由於尼日河道南移,交通也十分不便,商業更趨衰弱,且由於法軍的到達,許多西方文化掠奪者紛至沓來,大量珍貴的文獻和卷宗被劫奪到境外,還有一些被當地學者埋藏起來,並隨著這些學者的去世銷聲匿跡。廷巴克圖衰落了。1904年,失望的法國人將首府從這裡一口氣西移幾千公裡,移到了大西洋沿岸的達喀爾。這次遷移的後果是嚴重的:它讓北部西非的政治中心由內地移往沿海,並最終導致內地和沿海的割裂。儘管1960年,馬裡聯邦宣布獨立,其疆域赫然覆蓋當年馬裡帝國的大部分版圖,「從大西洋到尼日河」,但由於這種人為的、長達半個多世紀的割裂,這個聯邦很快解體,塞內加爾和「蘇丹共和國」分別獨立,馬裡聯邦從6月20日誕生到8月20日解體,僅有區區兩個月的壽命。


這一割裂讓繼承了馬裡國名的前「蘇丹共和國」失去了全部海岸線,也讓早已衰落的廷巴克圖更加一蹶不振,一度幾乎被世人所遺忘。



一位廷巴克圖津家裡貝爾大清真寺的伊瑪目正在閱讀一份15世紀的神學手稿



馬裡獨立後宛如遺珍般存


在於世的廷巴克圖並未被完全遺忘,而是成為一座著名的學術研究重鎮和旅遊勝地。馬裡政府為保護「國寶」,對廷巴克圖旅遊開發一直嚴格限制,不僅一直不擴建機場、增加運能,而且對進入當地的外國遊客總量加以限制,且6-9月控制嚴,12月至來年4月較寬鬆(6-9月是廷巴克圖的雨季,黃泥砌成的各種古建處於最脆弱狀態,經不起大量遊客的探訪)。2007年瑞士一家民間機構舉辦的「世界新七大奇蹟」評選,廷巴克圖榮幸入圍決選,但最終功虧一簣。


2012年,由於大批帶有「基地」等國際恐怖主義背景的原教旨分子滲透進入馬裡北部,並和當地圖阿雷格族分裂武裝「解放阿扎瓦德民族陣線」(MNLS)聯手,試圖建立以廷巴克圖、加奧和基達爾三座北方名城為中心、包括整個馬裡東北部沙漠地區的「阿扎瓦德國(Azawad)」,廷巴克圖局勢驟然緊張。這個馬裡的驕傲,無可奈何地成為「獨立國」的「首都」。


然而「首都」給這座古城帶來的不是榮耀和復興,而是又一次空前劫難。


由於外國「聖戰者」是「打江山」的主力,他們在廷巴克圖喧賓奪主,盛氣凌人。2012年4月,廷巴克圖舉辦「阿訇大會」,主持大會的「三巨頭」竟然都是阿爾及利亞人,而與會者也大多是外國「聖戰者」,MNLS和當地長老敢怒而不敢言。


自認為「江山一統」的外國「聖戰者」隨即開始在廷巴克圖推行沙裡亞法,禁止婦女上街、對竊賊砍手,禁絕一切娛樂。


更令當地人慾哭無淚的是,這些外國「聖戰者」竟以「破除偶像崇拜」為名,在廷巴克圖毀滅古蹟、發掘古代陵墓,全城16座著名古代陵墓被毀14座,其中11座嚴重受損,號稱「永遠不倒」的津加裡貝爾清真寺著名的泥牆,以及桑科爾大學手卷收藏館等文化瑰寶也被蹂躪得面目全非。不幸中萬幸的是,這些手卷、文獻中最珍貴的一部分因一項國際性研究需要戰前被運往德國,而剩下的手卷、文獻絕大多數被機敏的桑科爾大學工作人員遵循該校傳統深埋地下,僥倖躲過了浩劫。


2013年1月初,「聖戰者」打出「原教旨大一統」的旗號,向馬裡南方大舉進攻。在馬裡政府請求下,法國向馬裡派出地面部隊並軍機協助打擊叛軍。由於「聖戰者」的倒行逆施激發了圖阿雷格人、桑海人,乃至MNLS骨幹們的反感,後者在關鍵時刻轉而和法軍、政府軍妥協合作,「阿扎瓦德國」在短短18天內覆滅,法軍1月11日出兵,1月28日即收復了廷巴克圖。


廷巴克圖古建築獨特的「泥牆」結構,讓修復變得十分容易,而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和各國學術機構也投入協助恢復廷巴克圖文化與古蹟的工作。


至2015年7月,8座古墓、桑科爾大學古代手卷收藏館被修復,深埋地下和被轉移、保護起來的珍貴手稿也被鄭重迎回。7月21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總幹事博科娃(Irina Bokova)親抵廷巴克圖,在剛修復的「伊瑪目三聖人墓地」出席了由馬裡文化部、文教部長親自主持的「重建廷巴克圖文明」儀式。正如當地社區代表在儀式上所言,「手稿是廷巴克圖的黃金、白銀和油,是最彌足珍貴的財富,保護了它們,就留住了這座古城的信用、合法性和尊嚴」。


如今的廷巴克圖,桑科爾大學仍然在繼續招生、教學,儘管在很多地方已現代化並借鑑了普通大學的部分形式、學科,但小班辯論、通才和專才的區分,以及對古代手稿的訓詁,仍是這所歷史學府的文化特色。古老的廷巴克圖文化宛如看似脆弱實則堅強的廷巴克圖泥牆,斑駁嶙峋,卻仍然煥發著強大的生命力和薪火相傳的文化淵源。



2013年挖掘出的廷巴克圖手稿





專題(2016.8.19)| 非洲的敦煌:廷巴克圖

陶短房 專欄作家,曾長期在馬裡工作,現旅居加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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