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獄9778天,被判刑27年的張玉環,終於被無罪釋放,回到家中。
他也是目前公開報導中被羈押時間最長的伸冤者,27年,沉冤得雪。
得知他要回家的消息,前妻宋小女早早通知兩個孩子,在家等他。
為了這一天,他們等了太久。
1993年,張玉環鄰居家兩個孩子被殺,張玉環被懷疑為殺人犯,被警察帶走。兩個家庭,從此陷入無盡的黑暗中。
死者家屬就悲憤地找上門來,搶走宋小女家的東西,將宋小女的頭打出血來。
殺人犯的家屬,在村子裡處於鄙視鏈的最底層,沒有人肯正眼看他們。張玉環一家一直堅持張玉環是被冤枉的,但他們無法抵擋鄰居的仇視。
張玉環的母親在家裡整日以淚洗面,哥哥們因為此事在村裡備受排擠,張玉環的妻子宋小女和兩個兒子更是抬不起頭來。
張玉環入獄的時候,大兒子僅僅四歲,小兒子才三歲。父親在成長中是缺席的,他們卻背負著殺人犯兒子罪名長大。
看到父親歸來,大兒子躲在角落哭泣。為了這一天,他等得太苦、太累、太委屈。
張玉環的父親,一直到離開這個世界也沒有等來兒子,沒有等到正義。
張玉環的老母,看著離家20多年的兒子,泣不成聲。
張玉環的前妻宋小女,一直堅信張玉環沒有殺人。
她不停地上訪,識字不多,就一個字一個字地查字典寫伸冤信。
為了保護兩個兒子,宋小女帶他們離開了村子,到處打工。
1999年,宋小女被查出患卵巢癌。萬般思量下,她選擇和張玉環離婚、改嫁。
不完全為了自己,也為了找一個能夠託付的人,在自己萬一不幸離開後能照顧兩個孩子。
從1995年到2001年,張玉環經歷了兩次死緩判決。
1995年,南昌中院一審,張玉環死刑,緩期兩年執行,江西高院發回重審。
(圖via王飛)
2001年,南昌中院二審依舊死緩,這一次江西高院做出了維持原判的裁決。
張玉環和家人一直沒有放棄過申訴,他們要還自己、還這個家、還所有幫助過他們的人,一個清白。
張玉環案件的申訴信,多到可以用袋子來裝,沒有錢請律師的張玉環也學會了自己分析列舉案情疑點,嘗試為自己辯解。
2017年,張玉環大哥終於有能力找律師了。律師勇敢地接下了這個案子,和張玉環家人一起走上了申訴之路。
2020年8月4日,經過三年的努力,終於換來了張玉環最終的「證據不足,無罪釋放」。
知道張玉環案子被改判無罪的那天,宋小女高興到極點。當她終於見到心心念念的張玉環時,卻因激動過度昏倒。
26年,足夠讓一個青年人變成兩鬢微白的中年人,讓一個原本幸福的家庭支離破碎,讓一個孩子從小生活在殺人犯的惡名裡、艱難長大。
讓兩個原本相愛的人,被迫分開。為了養育兩個孩子,為了帶孩子離開那個村子,宋小女選擇了改嫁。
再嫁後,宋小女依然沒有放棄為張玉環奔走,但終於等到張玉環的時候,她的身份卻已經是另一個男人的妻子。
她非常期待著能見張玉環一面,因為她還在等他還自己一個擁抱。「他還欠我一個抱,這個抱,我想了好多好多年。」
她要讓張玉環抱著她,好好轉幾圈。
「從1993年一直欠到1999年,他應該抱,我也應該抱他。」
說這句話時,她眼中有欣喜的光,有期待,有喜悅。
她臉上的神採,眼中的愛,是任何演員、任何導演都無法演繹出的。
可是,真的相見了,他們卻只是彼此相望。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張玉環的感激,宋小女的委屈,都凝結在了這一刻。
本來相愛的兩個人,卻連一個擁抱也不能有。羅敷有夫,使君有婦,他們知道,這一生只能彼此牽掛,彼此虧欠了。
張玉環終於沉冤得雪,時光卻不能重回,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相濡以沫的兩個人,卻也只能相忘於江湖。
宋小女感謝現在的丈夫,感謝他一直支持自己為張玉環伸冤、上訴,感謝他照顧自己的兩個孩子。
對這個心中有大愛的丈夫,宋小女不能辜負。
宋小女說:
等張玉環出來了,我會把兒子交給他。
但我是不可能回到張玉環身邊了的,他會有他的家,我也有自己的家了。
我會慢慢地調整一下,今後加倍地對自己的現任丈夫好。
有人說宋小女暈倒是演戲,哭也是演深情,是為了回來分走張玉環可能得到的國家賠償。
不知道心裡有多惡的人,才會生出這樣惡的揣測。
27年的分離,27年的煎熬,27年的期盼,從青蔥少年到兩鬢微白的中年人,他們的經歷和煎熬,又豈是「賠償款」能抵消的。
宋小女眼中的光和愛,又怎是一個普通農婦能夠「演」出來的。
退一萬步講,即使是作秀,你能做得比宋小女好,你能比宋小女堅持更久嗎?
你能像宋小女一樣,堅信自己的丈夫無罪,耗盡青春養大共同的孩子,為他伸冤嗎?
不要用惡,去揣測所有的善。
不要用錢,去衡量別人的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