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搖了搖她,她才回過神來,她的記憶還縈繞在那句「耶穌救我」的餘音裡。一位同學勇敢地建議說:「不如逃跑吧,我們不能這樣被家人賣掉青春,太可怕了!」
另一位同學也附議說:「對,逃出去,去打工也好,總好過這麼年輕就嫁人。我一想到就怕。」
還有一位同學怯怯地,不敢附和地說:「要是我,我可能不敢出走,但又不知道怎麼辦。」
這同學一說,剛才話說得理直氣壯的兩位突然顯得怯弱,他們不約而同地改口說:「其實我們說說而已,要是我們,我們也沒有勇氣逃跑,也不知道逃去哪裡。可是,又不想就這樣毀掉自己。我們也不知道怎麼辦了。」
同學都緊緊地抱著她,大家一起流淚,她感覺這一刻的友誼那樣美好,她想像自己一旦結了婚,就從此與這樣美好的友誼拉開距離了。
也不曉得從哪裡來的勇氣,就在這一刻,她決定了,她會逃跑,或許就是這樣美好的友誼帶給她的力量吧。
她感到心裡踏實了一些,也不再像個迷路的小孩,慌張失措。她打發了同學回家以後,就開始實行她的出走計劃了。她感到沒有時間了,要走就趁現在,這個時候父母都在外邊,家裡就只有她。
她把幾套衣服塞入書包裡,再放些日常用品,書包就被塞得像個吹得過於膨脹的氣球。然後,她才發覺自己身上沒有錢,這讓她卻步了。
她把書包輕輕摔到坑上,這才讓她理性起來,不能衝動一句出走就解決問題了,問題是,她要去哪裡?沒錢怎麼辦?去多少天?能做什麼?難道就只是純粹躲起來,不讓父母找到,就可以了嗎?
想到這裡,她心煩意亂。她無奈地呆坐在地上,雙腳岔開。陽光下的塵埃在木頭橫梁間漂蕩,她仰視著,它們像一團毫無意義的物體,慢慢地,一陣陣悲戚湧上來,她感到自己此時就是這些無意義的物體。
在父親眼中,她是家裡的籌碼,歲數夠了就可以換取一筆款項作為多年貧困的償還,這就是她在這個貧困家庭的「價值」,原來最終她不過是塵埃,毫無價值,只是作為他人的需要品。
她以為讀好書,就終有一日可以幫助家庭真正脫貧,可以報答父母。原來在父親那裡,早已有計劃,父親根本不需要她讀好書,只要她是女孩本身就有價碼。
她越想越憤怒,是這個村還是這個民族,抑或這個信仰,給女孩如此低等的標籤,也決定了女孩一生的宿命——嫁人、給貧困家庭帶來一筆昂貴的彩禮、生育機器、一輩子照顧丈夫、孩子和家庭、逆來順受直至死亡,塵埃落定。這更證明了她的「女人如塵埃」的看法。
想到這裡,她狠下決心,不管怎樣,她必須擺脫這個塵埃的宿命,她寧肯窮,也要自由,卻不要窮得那樣毫無價值。
她重新背上了書包,這一次,她毫無猶豫地走出了家門,臨出門前,她記得媽媽把一些錢藏在櫥櫃裡某個隱秘角落,她憑記憶搜索了一下,果然讓她找到了一千元。她把錢放在袋子裡,快步離開了家。
她不知道要去哪裡,到了大巴總站,她看到往城裡去的車,就搭上,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可是,車還沒有抵達城市,她已經感到孤單和害怕。
她默默地流淚,那句縈繞在記憶裡的「耶穌救我」又浮現了。
她悄悄地開口祈求:「耶穌,你要是真的,求你救我,求你成為我的藏身處,不要讓父母找著我,把我作為價碼賣給別人.」這個時候她就是一位迷路的小女孩,又彷徨又害怕。
父母回家後發現女兒不見了,就知道她逃走了,父親很生氣,母親卻哭斷腸,她向自己的丈夫咆哮說:「都怪你,女兒還小,又那麼乖,你卻要把她嫁出去!你把女兒還給我,你把女兒還給我啊.」她的哭聲和咆哮震動了一條街。
很快,女兒出走的消息傳到了學校和同學,尤其那幾位同學,他們都感到十分內疚,他們不敢告訴任何人她的出走是他們慫恿的。可是,他們非常擔心又焦急,不知道她逃去哪裡了?會不會遇見壞人?
學校非常關注這事,就派了班主任來家訪,並且了解事件,父親才吞吞吐吐地攤開他安排女兒出嫁的事。
其實這些事,學校不是不知道,以往很多正在念書的女孩,念得好好地就突然不來學校了,後來才知道原來家裡安排出嫁了。
這一次,對於這女孩,班主任感到很難過和憤怒,因為這女孩是班上名列前茅的學生,班主任毫不客氣地指責了父親,並且聲稱學校會報警。
父親馬上跪下來求情說:「不要報警,我們會把女兒找回來,讓她上學。求你們,我們家窮,沒辦法。」
其實報了警,也不會有用,班主任知道,這些事都是村裡的習俗,他們認為給女孩找個好人家嫁出去沒有什麼不對,女孩本來就不需要受太多教育。
班主任不報警,但他要家長答應一定要把女兒找回來,並且讓她繼續上學。
雖然家長答應了,但到哪裡去找女孩呢?她會不會自己回來?
班主任感到無奈,他能做的就僅僅如此。
《聖經》詩篇32:7-8說:「你是我藏身之處,你必保護我脫離患難,以得救的歡呼四面環繞我。我要教導你,指示你應走的路;我要勸誡你,我的眼睛看顧你。」
當你像迷路的小孩,慌張失措,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神是我們的藏身處,祂把我們藏在祂裡面,以致我們不被惡人所害,也幫助我們在藏身處裡等待患難過去。最後,祂必指示我們該走的路,也繼續看顧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