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州美術館新館展覽記者許俊文攝影
孩子們在櫻桃美術館寫生受訪者供圖
□大河報·大河客戶端記者王珂
幾天前開館的鄭州美術館新館,600張首日預約門票3小時被搶空,本土公眾對藝術的期待跟渴望可見一斑。
而在城市的另一邊,順河路的鄭州升達藝術館,每周末的藝術會客廳吸引著越來越多的圈內人和圈外人。遠在「美麗鄉村」櫻桃溝的櫻桃美術館,間或有市區的藝術愛好者驅車前來,周邊村落的學校中小學生成群出現,展廳內黃土原料製作的裝置作品、畫框中的河灘地仿佛是他們熟悉的而又全然不同,好奇、觀看、臨摹,園區內駐場藝術家為孩子們做著簡短的現場解說。
此外,鄭州市區及近郊各處、商業空間,零星散落著一些「美術館」,有的只是一套不足百平方米的單元房,展事有一搭沒一搭的,海報也只是放在自家門口,連樓上樓下的鄰居都不曉得自己身邊就藏著一座美術館。
在雄心勃勃的國家中心城市鄭州,美術館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不妨來打望下公立美術館之外的風景。
你逛了個「假」美術館?
剛開始尋訪美術館,大河報記者即被內行告知:平時見到的好些「美術館」,未必真是美術館,更多的其實是畫廊。
二者的區別在於管理批覆單位和業務範圍,以及由此而來的政策待遇。2015年,時任河南省美術館館長的化建國曾主持了一個全省民營美術場館的調研,並開展省內基層美術場館隊伍的培訓,「當時許多場館辦展覽,在專業性上都相當欠缺」。摸底調研才發現,真正註冊的民營美術館很少。
「真正意義上的美術館,是經文化部門或民政部門批覆管轄,明確非營利性質的美術展館,應當有場館,有館藏,面向公眾辦展覽並免費開放,承擔一定的公共教育職能,常規不允許進行藝術品交易;相應的,能夠享受一些文化部主導的政策,譬如館長的專業培訓、一些項目資金補貼。」
目前為止,鄭州符合這個定義的民營美術館有櫻桃美術館、彩虹盒子、中美術館三家。
鄭州升達藝術館卻是一個獨特的存在。它是企業家捐建,交給鄭州市美術館作為分館使用,去年底交給鄭州市文投運作,但不是公立美術館,跟省館、市館在運作上有天然差異。更多的冠以「美術館」名稱的機構、場館,嚴格意義上是畫廊或文化公司,在工商部門註冊成立,所做的也通常是商業性展覽,交易是主體業務。
美術館還能怎麼玩?
10天前,河南省美術館館長於會見在升達藝術館做了一期開放式對談,跟前來的藝術愛好者面對面交流藝術。
這是升達藝術會客廳系列活動之一,該活動每周末進行,不到半年已做了幾十期。每期邀請一位或幾位藝術家與來到現場的觀眾對話。對話通常有主講藝術家的作品展同期進行。
活動有特別冷場的、比較小眾的,也有爆滿的,「大部分都不錯,年輕人佔比較大」。
「藝術會客廳的形式仍在摸索中,開始時我們也不知道會變成現在的樣子。」館長馮世夔說。
起初發布在B站的是對談現場直播,兩個多小時全程,做了一段時間,點擊量停留在兩三百,「沒人看」。改,現場錄了視頻剪輯發布;後來,前期介入,到藝術家工作室去拍,跟藝術家深聊,製作短視頻發布;現場活動之後,回顧總結和提煉,繼續延展、發酵。「這已經是策展的內核了。」
升達藝術會客廳製作團隊平均年齡不到30歲。「會見大地」短視頻的操盤手毛玥瑤,是團隊最年輕的成員,1997年出生,考取了倫敦大學文化遺產研究專業碩士生,因疫情延遲一年入學,加入了團隊。
在於會見那期的視頻中,其作品並沒有出現,也沒有他的影像。「提取了於老師作品中的元素,進行了二次創作」,配合內容總監任璐所做的文案,成為一件獨立的完整的影像作品。而觀看感受跟觀看藝術家的作品是統一的、吻合的,也是強烈的。
團隊希望吸引更多年輕人關注、加入,操作中迅速吸收年輕人接受的方式,get到年輕人的點。
「我們沒有圈子,我們是個平臺,選擇的藝術家不局限於體制內外、江湖、學院,也不框於某種形式,期期有碰撞,一直在復盤。」馮世夔說。
藝術沒有邊界,平面到立體,單一到多元,靜態到動態,單向傳遞到互動,時間、空間、理念上,不設邊界。怎麼好玩怎麼來。「其實我們就是做了一件最簡單的事,就是美術館該幹的事情。」
升達藝術館踐行著一位美術界前輩的話:美術館的服務對象是公眾,而不是藝術家。有這句話墊底,一切迎刃而解。
藝術會給鄉村帶來什麼?
從鄭州市區出發驅車一小時,即可抵達4A景區櫻桃溝,穿過櫻桃樹林之間駕駛體驗極佳的道路,一座氣息獨特的紅磚樓房在村居中間顯現——這裡就是櫻桃溝藝術園區。
園區由一座上世紀90年代的廢舊工廠改建而成,擁有一座800平方米的美術館,13個藝術家工作室,駐場藝術家們在這裡創作、生活、辦展,並面向周邊學校開展美育公益課堂。
園區裡的櫻桃美術館常設藝術展,除了市區來的觀眾,周邊的村民跟孩子也會前來「圍觀」。館內正在進行的「垚——黃河故事寫生展」,徵集藝術家沿黃河省內段寫生,呈現新鮮出爐的作品。
駐園藝術家劉博主持公益課堂,在創作之外,教孩子畫畫給了他又一重身份。走在村裡,時常有村民跟他熱絡地打招呼「劉老師」;每年5月櫻桃下來的季節,村民挎一籃自家新摘的櫻桃來送給老師們吃;帶學生到林子裡寫生到中午,總有學生家長主動送飯。旁邊正瘋跑的幼童會突然在畫架前駐足,盯著看,靜默許久。許多微妙的變化每天在發生。「不敢說改變什麼,就是有那些微妙的、細微的不同,小小的驚喜、美好、小確幸。」
美麗鄉村的美麗藝術會帶來什麼?或許並沒有什麼,藝術就像是拋下大海的漂流瓶,裡面保存了人心中最珍貴的東西,和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
櫻桃溝藝術園區創辦人朱誌慶是藝術愛好者,園區是他的精神領地。十幾年前就開始關注藝術園區,去許多個城市考察,「一座城市需要一個這樣的存在,一個文化味道的場所」。
受邀為櫻桃美術館策劃開館首展「80、90後藝術展——星象」的化建國說,這個園區並不大,但已是形態比較完整的藝術園區,有展館,有規範的身份,有比較專業的運營方式。美術館應當具備的公共教育、收藏、學術交流、展覽四項職能,它都具備了。它還把這些事做到了最基層,讓鄉村看到專業的美術作品,這是公立美術館做不到的。
農民工「老萬」系列作者、大地藝術家王剛常駐北京798藝術園區,對藝術園區的生態感受深切。他表示,企業家願意投入巨大資金做藝術園區,是個很大的付出,作為展示、研究、推廣藝術的公益場所,嚴格意義上做美術館是不可能掙錢的。
王剛認為,櫻桃溝藝術園區的可貴在於,它在鄉村這個社會最微小的細胞,優質資源難以覆蓋、抵達的地方,做最基礎的美術啟蒙。鄉村的孩子們能夠進入真正的美術館,學習、傳承,接受審美的基本教育,這是可喜的,值得推廣的。
同時鄉村是人類文化的末梢,園區在這裡從起初的突兀,到與周邊和諧共生,營造了良好的藝術生態,它不是孤立的。有了生態,而後有萬物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