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他們兄弟倆也跟我們在一起玩彈子。他們家吃商品糧,父母在縣城國營單位上班,在寒暑假的時候他們就回老家,跟他奶奶和叔叔住。有錢的家庭不光體現在穿著上,還體現在玩的態度上。只要我們一見面,他就說:「我爸又給我買了一罐彈子。」然後不由分說地從家裡拿出一個罐頭瓶,裡面真有五顏六色的花玻璃球。眾人羨慕不已,有人問:「你爸怎麼那麼有錢?貪汙的吧?」「你爺才貪汙呢。」這種妒嫉的對話總是在不經意中露出來,讓彼此之間橫上了一道道槓。
在沒有他們的時候,我們玩彈子就是「攻城」,在地上掘三個洞窩窩,取名字叫水、火、土,從火城出發,歷經水土之後再返回火城,即可以開始吃掉對方。不管多少人聚在一起都是分成兩組,然後敵我雙方展開追逐和消滅。這種玩法講究團結,每次贏了都興奮不已,輸了的不服氣,就喊:「這次不算數,明天換個好彈子再來。」這種攻城的快樂到他們兄弟倆回來後就沒有了。
他們——哥哥叫鐘山,弟弟叫勝昔。鐘山個子很高,手鈍,彈彈子不準,老是輸;勝昔賊精,瞪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一手一個準。但是他們不跟我們玩攻城,因為攻城需要一幫人,他們沒有很好地夥伴,而誰願意脫離自己原來的團夥來跟他們玩呢?問題不光是這裡,鐘山也很不屑於這種遊戲,他說,「要來就來真的,賭子你們敢不?」
那個時候我們對彈子還是比較愛惜的,玻璃球也要一角錢一顆,常常是趁家裡人不注意偷一兩個雞蛋跑到小賣部去換來的,能有三五個玻璃球都是值得炫耀的事情,誰捨得拿彈子去賭?但是鐘山不同,他家裡的彈子用瓶子裝,這種地主富農般的傲慢讓我們很不服氣,打彈子還怕他?於是就有膽大的跟他賭子。
後來,他們就跟全灣的孩子賭子。只要他在,所有的人都不玩攻城,跟他賭子。先劃線界定,然後開始拋子,瞄準,射擊,誰擊中對方,彈子就歸誰。這個遊戲簡單至極,勝負就在兩三回合中見分曉。因為有賭的成分,就顯得格外驚險刺激。褲子都在地上蹭破了,衣袖上沾滿了塵土草屑,鼻滴掛嘴邊也不擦,紅嘟嘟的小臉貼著土疙瘩,眼裡滿是緊張和興奮。
為了對付他們兄弟,我們開始聯合,幾個人一起去圍攻,或者把彈子集中起來交給一個高手,讓他去單挑。這樣的角逐我們總是勝利者,每天都能分到他家罐頭瓶子裡的玻璃球,兜裡的珠子碰得叮噹叮噹的響。
這種收穫刺激了我們的欲望,在他們兄弟倆回到縣城以後,我們也開始賭子,自相殘殺。
消息來源: 廣濟文化 作者:陳躍超 武穴花橋人,現為溫州法派集團新聞發言人
原文標題:【人間百態】陳躍超:彈子
更多資訊請關注廣濟印象淘寶企業店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