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8月的最後一天,「譚松韻母親被撞身亡案」終於開庭審理。
2018年12月31日,當所有人都在熱鬧地歡迎新年,譚松韻卻接到一通電話:
她媽媽和友人散步時,不幸被車撞,司機馬某被確認為酒駕。
譚松韻立馬趕回老家,幾天過後,媽媽因傷勢過重不幸身亡。
而馬某,卻至今沒得到應有的懲罰。
媽媽去世一年八個月後,譚松韻站在法庭上,聲音顫抖,字字泣血,聽著就讓人覺得心碎。
「這一年八個月,我天天都在治癒自己,去接受我的母親已經離世的事情,這一年八個月,我每天都很想她。
我一直在等開庭這一天,等一個公平的審判,但我來庭審很緊張也很害怕,害怕證據呈現時看到一些不敢看的東西。
案發後的這一年多,從未接到肇事人對我們家屬表示出的任何歉意,我們感到很不舒服。
希望各位能夠還我媽媽一個公道,做錯事應該受懲罰,那犯了罪更應該受到懲罰,謝謝大家。」
這次庭審,是譚松韻在意外發生後,第二次在鏡頭面前提起媽媽。
第一次提起,是在《嚮往的生活》中,大家圍坐在一起,或開心或期待地說著自己的願望。
輪到譚松韻時,她很小聲地說:「我的願望是夢到她,然後我愛的人都很好,很健康。」
然後,她想了想,又紅著眼眶加了一句:「希望她下輩子,能來當我的女兒。」
如果說意外發生的那一剎那,是如萬鈞雷霆般的、不能承受的重擊,那麼意外發生之後的日子,就像用刀背一遍一遍緩慢地磨著骨頭,痛苦被無限拉長,讓人無處可逃。
甚至在節目中,她連「媽媽」這兩個字,都說不出口,只能用「她」代替。
無法想像她的內心,是多麼的想念,又多麼的煎熬。
讓人幾乎忘了,曾經她在鏡頭前,是多麼驕傲又幸福地與所有人分享,和媽媽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在譚松韻眼裡,媽媽是一個「中國式傳統的、美麗的、善良的女人」。
四川小縣城長大的譚松韻,家境不是特別富裕,11歲就一個人去省舞蹈學院學習。
雖然沒有待在媽媽身邊,但她感受到的母愛,卻一點兒都沒少。
有時只是下樓買了水果,媽媽都會擔心地問好幾遍。
高考落榜那年,家裡經濟負擔很重,到了要找人借錢才交得起學費的地步。
當時所有人都勸她放棄,只有媽媽頂住了壓力,對她說:「只要是你想要的,砸鍋賣鐵都要給你。」
雖然過了很多年,但只要一談起這句話,譚松韻依舊會感動得淚流滿面。
《請回答1988》中,善宇說:「據說神不能無處不在,所以創造了媽媽。」
於是,對譚松韻來說,有媽媽在的日子,每一秒都很幸福。
「我跟她一起包餃子也很幸福」
「幫她吹頭髮我也覺得很幸福」
「聽她念叨我爸和我家狗我也覺得很幸福」
……
然而,一切卻戛然而止。
從前喜歡在微博上分享搞怪照片的她,如今眼神裡卻沒了光芒,空洞得讓人心疼。
失去媽媽的第一個生日,從前被愛填滿的她,如今「心裡有了一個洞」。
前不久,由她主演的電視劇《以家人之名》中,一個鏡頭讓所有人淚目。
她站在天台上,看著一閃而過的流星,舉起雙手大喊:「媽媽,我在這裡,看見我了嗎?」
這是臺詞,又何嘗不是她的心聲?
一年八個月前,她是在廚房裡,和媽媽一起包餃子,聽媽媽嘮叨的孩子;
一年八個月後,她是藏起悲傷,戴上盔甲,在法庭中為媽媽討回公道的戰士。
只是這場戰,打得有些艱難。
如果不是親眼看了庭審記錄,我都不敢相信,這是一個犯罪嫌疑人該有的態度。
手搭在椅背上,四仰八叉地坐著,仿佛他此刻不是在被告席上,而是在茶樓裡。
譚松韻忍著痛苦與悲傷,在法庭上堅持時,他卻叫囂著要休息,放言「不休庭就在庭上大小便」。
更可笑的是,事到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他還在強詞奪理。
先是否認事發當日飲酒,可監控錄像中,他連喝七杯的黃色液體,不是酒是什麼?
再是謊稱當時車速只有27邁,請問一輛27邁的車,撞上三位正在散步的行人,會變成這個樣子嗎?
被問起為什麼要肇事逃逸,他又說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太慌張了,不知道該怎麼辦。
但梳理一下他撞人後的行動,絲毫沒有不知所措的樣子吧?
● 逃離現場後,先打電話給朋友,讓他幫忙看一下現場的情況;
● 安排張某前往敘永縣人民醫院,繼續打探相關情況;
● 感到事態嚴重,他又緊急聯繫張某,讓他連夜開車將他送去重慶「避避風頭」。
事實上,看到他這種毫不悔改地囂張態度,我毫不意外。
與譚松韻媽媽一起被撞傷的另一位受害人陳某的家屬,曾在微博上記錄了意外發生後的種種經歷。
陳某因為車禍落下終生殘疾,躺在病床上全身腫脹,痛苦不堪時,嫌疑人馬某的媽媽,卻在病床旁埋怨:
「因為你們,我兒子要在監獄裡過春節。」
陳某的兒媳,因為這場意外四處奔波,勞累到肚子裡的雙胞胎流產,嫌疑人卻引導輿論:
「三個被害者家屬不仁不義,要把馬某置於死地。」
馬某會不會死我不知道,但譚松韻的媽媽,和那對還沒有出生的雙胞胎,卻永遠看不見明天的太陽。
我們相信司法會給一個公平公正的結果,但我們也看到了,一個人想要維權是多麼不容易。
那些我們以為的有權有錢的明星都成了「弱勢群體」,更何況普通人呢?
原以為所有問題都會有一個明白的答案,可事實上,一個人想要平平安安地活著,被公平公正地對待,遠比我們想像得更難。
前不久,在微博上看到一個帳號:@傷心老人求關注。
點進帳號,我才明白一位普通老人,能為自己追求的正義,付出什麼。
十年,3650天,他一共發了18萬條微博,平均每天要發49條微博。
而這18萬條微博,都在訴說同一件事:
當初捅死兒子的五位嫌疑人,兩人被捕,三人在逃。和嫌疑人一起「失蹤」的,還有兒子的屍體。
十年前,15歲的朱亞軍在溜冰場玩耍時,因為好奇圍觀別人打架被誤殺。
對方五個人拿著西瓜刀追砍他,他被砍傷後,一路逃跑,最終因失血過多倒下。
路人見狀後報警,等朱亞軍的爸爸趕到醫院,卻被告知兒子的屍體已經被送到殯儀館。
可前一天,他還確認了兒子的屍體,囑咐工作人員不能火化,第二天等著他的,是空蕩蕩的裝屍櫃。
工作人員塞給他一張遺體處理通知單,逝者姓名那一欄寫的卻是「無名」。
他想找到兒子的骨灰,可當工作人員聽到他說要驗證骨灰DNA時,卻連忙收回塞到他手裡的骨灰盒。
沒人能證明這具「無名」屍體是朱亞軍,沒人能解釋,朱亞軍的遺體到底去了哪裡。
有人曾嘲笑他偏執,死都死了,這麼較真幹嘛?
但,不知他人苦,莫勸人大度。
不知道他用了多少個日夜,才摸索出怎麼用智慧型手機,怎麼發微博?
也不知道是什麼能讓他堅持十年,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發了瘋似的在網上一遍又一遍地聲冤。
我想,大概是因為委屈吧。
如果不是因為委屈,誰會撕開自己的傷口給別人看?
如果不是因為委屈,誰不想放下過去,迎接新生活呢?
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就是將一個人突然從另一個人的生命中抹去,就像在心上戳了一個洞,無論用什麼,都填不滿。
前幾天看過一個新聞,2003年3月,一個25歲的年輕媽媽在下班路上遇到車禍,不幸傷重離世,肇事車輛卻不見蹤影,肇事司機逃逸……
她剛結婚不久,家裡還有個十個多月大的兒子,卻再也無法見證他的成長。
意外的陰影籠罩著這個家庭,從未散去。
所幸,民警和受害人家屬,堅持追蹤18年,終於成功將嫌疑人歸案。
當得知嫌疑人被抓捕的消息,男孩七十多歲的爺爺奶奶先是遲疑了一會兒,隨即情緒變得激動起來:「終於被你們抓住了!」
這麼多年來,求助無門的不甘與痛苦,終於能夠被消化。
雖說正義不會缺席,只會遲到。
但遲到了十八年的正義,終究讓人覺得遺憾。
令人慶幸的是,他們的生活,都逐漸回歸正軌。
失去母親的男孩,今年18歲了,剛參加完高考的他,成功考上一本。
尋找兒子遺體的父親,也終於在堅持發聲之後,聯繫到了記者和媒體。
譚松韻在微博上寫下:「好好吃飯,好好拍戲。」
《約翰·克裡斯朵夫》 裡寫道:
「使我們接近亡人最可靠的辦法,是積極地參加生活,他們是跟著我們的生存而生存,跟著我們的死亡而死亡的。」
死亡不是生命的終點,遺忘才是。
找到一種排解的方式,連同亡人的那一份也好好地活著,珍惜眼前人,握住和他們度過的每一天。
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個先來,但未知的意義就在於活在當下,確保此刻的每分每秒,都對得起自己。
哪怕生命脆弱,人生無常,也不能放棄追求真相,放棄追求僅存的那一份正義。
請大家堅持為譚松韻發聲,輿論或許不能左右司法,但輿論能讓司法重視,認真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