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冠華作文網】
秋風吹涼了我的三寸肝腸,敢愛敢恨的身子,奔向這燕趙血山,就叫這浩浩大風,把我那一點自以為超脫的念想吹淨.塵世間的榮辱,也從此被我看淡.易水河畔,滿目蕭瑟,人跡不至.幾株刺槐,樹杈枯硬,在頭頂凌亂著,在這個日光幽暗的下午,微微浮起淡淡的一層霧氣.易水是從二千多年前的那個生死關口靜靜地描划過來的嗎?在悠遠的時空,易水是否刻下了印痕,又是否定格了那一去不返的身影?
在易水河畔踩踏著乾燥的浮土,我聽見了沉重的擊築之聲,從天外傳來。
空蕩蕩的大地啊,似乎沒有變化。我只是來晚了一步。荊軻剛剛離去,一場絕別,剛剛發生。酒盞還熱著,那嗓子嘶啞的詠唱,一字一句,正撕裂著烏黑的雲層。接下來,那漫漫長路上疲倦的馬蹄,是鹹陽道上風塵厚重的腳步。那刺向秦王的短劍,寒光耀眼。劍,已是飲足了血,已經吸附了義無反顧的殺氣。帶著一顆人頭和一片江山的荊軻,用力一擊,註定了劍斷人絕的悲壯。為了一個承諾,一個使命,荊軻迎接了死。生命的熄滅,原來是那麼容易,那麼簡單。紛飛成碎片的骨肉,已化作塵泥,點滴不留。天地間,荊軻留下了一個姓名,沒有任何兵器再能傷害,在歷史之外,在正統之外。只屬於一種道義,一種排斥,一種悠久的孤寂-我在易水河畔,見到了一座破敗的荊軻塔。塔下一碑,殘缺欲倒,上書「古義士荊軻裡」幾字。一個「古」字,便言明了久遠與隔絕。荊軻是一個沒有身份的人,未曾拜官授爵,沒有追封名號,但「義士」二字,於荊軻已足夠。這是噴出一腔子的血,才能驗證的另一種人性啊。世上的荊軻,只有一個,按認定的方式活著和死去。轟轟烈烈也罷,無聲無息也罷,只用一顆屬於自己的心來承受。為了對得起一個眼神,就能交付出性命而沒有絲毫猶豫。荊軻的極致,只能是死,唯有死,荊軻才完成了一份生命的作業啊。
讀《史記》而知荊軻,知其屬於異類,又視其為我精神上的同類。此次來到易水,四下無人聲喧沸,空曠而凋零的秋日,觸動著我內心僅有的傷感。在荊軻塔下望去,遠處是稀落分布的幾戶土牆的農舍和農舍上空柔軟的炊煙。再遠處,是一脈矇矓的燕山。我盤桓良久,嗑開隨身帶來的一瓶燒酒,猛喝了一口,然後傾瓶潑灑到了荊軻的義士碑下。一股濃烈的酒氣,即刻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責任編輯:汪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