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 fair
2019·上海書展
全國首次新增50家分會場、遍布全市的100家分會場、來自500多家出版社的16萬種精品圖書薈萃,超過1270場活動……在颱風過後湛藍如明鏡的天空下,今天,2019上海書展如約而至,在帶來一組不斷攀高的數據的同時,以前所未有的多樣化生態刷新人們的閱讀視野。
今年的上海書展,既是純粹的閱讀盛宴,更融合了轉型跨界、貼近天空閱讀、回歸精神家園等一系列主題詞,將種種「書事」以更切近當下、更切近人們生活的方式直接「推送」到每位讀者心中。
場內,結合新中國成立70周年的時間節點,今年書展序館的主體造型通過新中國成立70周年、書本和風帆三大元素的組合,演繹出今年上海書展的主題——時代的號角。中間的結構似巨大的風帆,展現著「我們都在努力奔跑,我們都是追夢人」。場內還特別設立「熱烈慶祝新中國成立70周年」的主題展區。除了常規的圖書展示,還有別具一格的圖片展「新上海的70個瞬間」。
場外,剛剛開幕的239米高的朵雲書店旗艦店已經迅速成為滬上「網紅打卡熱門地」,這座「雲上書店」佔地2200餘平方米,讓16000多種、6萬多冊中外書籍「安住」其中,為全世界到上海的客人提供一處最具標誌性的「文化會客廳」。此外,100家位於全市16個區的分會場承擔著豐富多樣的書展活動:包括各區圖書館以及新華書店(上海書城)、鍾書閣、大眾書局、博庫書城、西西弗、衡山和集、言幾又、現代書店、思南書局、作家書店等實體書店。另有50家分會場位於北京、天津、重慶、浙江、江蘇、安徽等26個省市,真正將上海書展的影響力輻射到全國,讓身處外地的讀者也感受到來自上海的濃厚閱讀氛圍。
朵雲書院旗艦店
本屆上海書展首次推出手機端「移動書展」,設置「上海書展」微信小程序,將書展主會場和超過100個分會場的千餘場活動信息分類發布在手機端,讓讀者「一鍵參與」。此外,網絡閱讀和「聽書」也受到官方推薦。喜馬拉雅APP設立上海書展聽書分會場,推出上海書展限定版免費聽書禮包。
昨天晚上,2019上海國際文學周主論壇的召開,便是這一場為期7天閱讀盛宴的第一道「硬菜」。20多位海內外知名作家、藝術家共談「家園」,為在場所有人帶來了一場融合記憶與當下、展現過往與未來的思想激蕩之旅。
「家園」對每個人來說,意味各不相同,也很少有重合的經歷和體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家園,或是地理上的歸屬,或是精神上的依靠。你很難在別的場合如此高頻地聽到「語言即家園」這樣的表述,但對作家而言,這又是一個無比正確的答案。
日本作家角田光代說:「潛意識裡,家園是某一處永遠不會改變的場所,是我無比熟悉,不管離開多久回去都是老樣子的地方。」對她來說,書和筆構成的世界,就是一個家園的樣子。
加拿大插畫家約翰·豪的心中,家園是心嚮往之卻永遠無法抵達的地方,正因為其不可抵達,才構成恆久的魅力。
翻譯家袁筱一眼中,客居他鄉才能更深切體會家園的存在和力量,正如在翻譯中在母語和其他語言之間的不斷折返,既是一次次旅程,也是一次次對家園的回望。
圖片來源:建投書局
在主論壇上,也有多位作家帶來了自己真實感人的家園故事,讓在場所有人在為之動容的同時,陷入深深遐思。也是某種程度而言,這也是一種「家園」的意義:藉助他人的尋覓和找回,我們無處安放的焦慮竟然也得到了慰藉。正如主論壇主持人、評論家黃平所言:
「家園的故事,意味著理解我們是誰,意味著我們駐守何地,意味著我們去向何處。」
在這裡,我們為您帶來他們所分享的其中幾則故事——
劉亮程
30歲那年,我就想給我早逝的父親寫一篇文章。父親在我8歲時候離世。作為一個老式中國文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1961年父親帶我們逃荒到新疆,父親把命丟在了新疆。
在8歲時候喪失的父親,如何去寫?我想起他的時候腦子一片空白。我不知道他和我幼年發生過什麼關係,想不起他的容顏。我在生活中喪失了他,又在記憶中把他丟掉。就這樣一個父親,纏繞了我很多年。
40歲時,我隨母親回甘肅老家,找到了和父親說話的一個通道。家裡有個叔叔帶我們去上祖墳,帶我挨個認領祖先,磕頭燒香。父親埋在新疆,但這裡依然給他起了一個墓 。叔叔指著後面一塊空地說,那塊是留給你的。我一下感覺頭髮直豎。我原本認為甘肅的那個老家是我父親和祖輩的老家,和我沒關係了,但是當我叔叔指著那片空地時,突然我在新疆的村莊,在這裡的老家,一塊大地上相隔千裡的兩個村莊瞬間疊合成一個家鄉。
通過先父以小楷寫在一塊大白布上的家譜,我才發現自己以前不懂家譜。從最早400年前劉家逃荒到甘肅的獨苗,這塊布上往下就像一棵大樹的根系一樣慢慢分岔再分岔,到白布底部。我突然看懂了,在那個家譜上所有的名字都已經在地下,最下面沒畫出來的,一定是蓬蓬勃勃的一棵大樹。沒畫出來的那個家族,龐大茂盛地生活在土地上,每年都會從地面的龐大樹梢往根部一層層掉落葉。而多年之後我的名字會出現在最後面。
我們有上下兩世:祖先歸入地下,後輩活在地上。坐在親人的墳墓旁邊,喝著叔叔端給我的一碗茶時候,覺得那一方墓地是多麼溫暖,在自家的麥田和棉花地中間,和村裡的炊煙遙遙相望。此時此刻地上、地下的人感受應該是一樣的——走路的聲音,喊孩子的聲音,雞鳴狗吠的聲音,莊稼生長的聲音,都會時時刻刻傳入地下。地下祖先的氣味和被我們用各種文化繼承下來的精神內涵,依然會活在我們心中。
老家回來後,我突然找到了和我過世父親交流的語言,花了很短時間寫出了《先父》。我知道我能跟沉睡的父親說話了,也能和我的先祖們說話了。
中國人不像西方人在上面構築了一個天堂,我們是在子孫萬代的厚土中構築了一個溫暖家園,我們在地下有厚實的一個祖先存在,而在地上又有蓬勃的千秋萬代的子孫。所以每個中國人其實都是這樣的生活,他的家園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我理解的家鄉就是我們地上的生活家園,我理解的故鄉則沉入地下,變成了我們的骨脈。
白蘭達·卡諾納
現在我住在巴黎和諾曼第之間,很久之前我就離開了馬賽,馬賽是一座位於地中海的城市,但是無論是馬賽、巴黎還是諾曼第都不是我真正的家園,因為我的祖上來自地中海的島嶼,20世紀初先是移居到突尼西亞,上世紀60年代又去了法國,這是一種持續不斷的遷移,所以我從來不能說哪一片土地是屬於我自己的。
何處是我的家園呢?我認為它深深印刻在兩個地方,第一個地方就是我使用的法語。每個人都火熱地生活在自己的語言當中,這一片知識的領地覆蓋著所有有人居住的土地,但是在這些土地上使用的大量方言都衰落了,全球有3000-7000種語言,我在法國宣稱我的國籍就是我的語言。
第二個地方家園可能是一個有形的區域。人們通過內心、精神和時間的選擇將其據為己有。我在諾曼第買的房子,我稱它為田野裡的房子,它孤零零佇立在田野中間。這是我的家園,我按照我自己的喜好把它徹底翻修,還建了一個花園,花了很多心思照料它。當我在書房裡面往外看,可以看到田野之中有一棵大橡樹孤零零地矗立,離我窗戶兩三百米,我命名為我的橡樹。
我不斷的關注和欣賞它。當我的橡樹發生一些變化時,我就透過窗戶用手機給它拍照片,通過這樣記錄下了橡樹不同的風景和變化,也發給朋友們看。好像蒙田寫的那樣,無法與人分享快樂,就是索然無味的快樂,這也就是為什麼我總是希望和其他人分享我的感受,表達一種普世的東西。
我的這棵橡樹經常有些變化,它邀請我能夠保持一種警覺的日常練習,能夠專心一致,集中精神,這不就是所有詩意的來源嗎?我寫作的許多靈感都來自於我的橡樹,它能夠告訴我們如何在大地上詩意地棲居。這就是為什麼我認為我的橡樹是世界的中心,不是幾何學意義的中心,而是情感的中心。於是我將自己寄居的這部分命名為家園。
葉舟
很多人問我,葉舟是筆名嗎?是真名。我姓葉,名舟。
我出生在蘭州一條叫「一隻船」的街道,街道,距離黃河只有幾裡路,對面是著名的蘭州大學。街道寬七八米,長五六百米,小時候街道上站滿了左公柳。考上大學離開街道後,街道仍然是那副老樣子。後來拆遷了,父母也搬走了,關於這裡最後的記憶,是將紅底白字的門牌用改錐撬下來:「一隻船北街108號」。
1990年代末,我供職於蘭州一家媒體,在報上看到公告有關部門要拍賣幾條街道的名稱時,我感到莫名恥辱,感覺到自己會被連根拔除。我想我必須反擊。
我騎著一輛自行車跑遍了蘭州市圖書館、檔案館,走訪老人、學者、專家,梳理出一隻船街道的前世今生——
清朝末年左宗棠領命平定西北叛亂,在去新疆的路上路過蘭州,大軍駐紮在城外並種了很多左公柳。戰事慘烈,陣亡將士的屍骸從前線送下來,在這裡埋骨建成「義園」,並建了一艘高大的木質船 ,船頭朝向他們家鄉的地方,每天夜裡船升起一盞紅燈,為陣亡將士引魂。
老鄉做生意時四處遊走,旁人問去哪裡,老鄉說:去一隻船。返回時候,左宗棠帶走了陣亡將士的遺骨,留下了左公柳和一隻船這個名字。這段歷史漸漸不為人所知。
當時為此所寫的6篇文章,發表了3篇,如今這條路更名為甘南路,也留了20米的一段路,還叫一隻船。這是我的寫作的源頭之一。
馬特·基林
上世紀70年代時,我還是個孩子。當時英國非常沉迷於二戰,所有的故事、電影、電視、節目中很多都是講述二戰的故事。星期六下午我們從學校回來會等著看這些電影。有些電影是真實的,有些是虛構的。還有其他拍攝於1950和1960 年代的電視劇節目等,周末聚在一起時候,大家看的都是這些東西。對孩子來說,內容也大同小異,無非作為漫畫改編:以真實故事為基礎、作出犧牲等等,沒有太多談論戰爭道德的東西。
從我的家庭,到我父母的朋友、都是非常有意思、非常安寧的人。在當時那樣的環境下,有意思的是,在我們家唯一的禁忌是不能玩槍、不能玩士兵。上世紀70年代,很多孩子手裡有一把玩具槍,但是這種暴力性在我家是絕對不允許的。我當時並不懂為什麼,後來慢慢意識到,對不少英國人來說,二戰的那一段慘痛記憶是無法抹去的。在之後我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這場戰爭的受害者,大家經歷都很相似,都是關於戰爭一些可怕的細節,以及到底道德真空給人們帶來什麼樣的影響——倒在地上死亡的不是士兵,更多是女性和孩子。
幾十年之後,我成為了作家,寫了挺多的喜劇還有漫畫等等,把自己心中醞釀了很多年的故事帶給大家。在我所講述的關於間諜的故事中,被定義為「間諜」的人很多只是孩子。在這樣的一場殘酷戰爭中,他們付出了什麼,又為什麼付出?我一直想探究這個東西,這種寫作的意識,是從一開始的家庭氛圍中就存在於我的腦海的。
徐則臣
家園是個美好的詞,美好到可以獨立地被抽象出來,作為遊子的鄉愁與情感寄託永遠存在於內心。在農業文明時代及其文學裡,充滿了此類堅實的敘述。這種敘述基本上成立。僅僅是想到那片熟悉的土地,你都是篤定的。
但是今天,很多堅固的東西都煙消雲散了,家園也不能倖免。在城市化和現代化的進程中,我們正在失去家園。
我這個年齡的人,比我再小一些的年輕人,都在一茬茬地離開故鄉,不僅是遠離土地,遠離修葺一新的房屋,也在遠離「家園」。日漸稀薄的認同和歸屬感,已然經不起格式化般的簡化和篡改了。
兒子生在北京,八歲了也沒回過老家幾次。上一次帶他回去,街坊鄰居逗他:你是哪裡人呀?他說:北京人。又問他:那這是你的什麼地方?他認真地答:是我的籍貫。我悚然一驚。我確曾跟他簡要地解釋過何為「籍貫」:一般指祖父及以上父系祖先的長久居住地或出生地。兒子的記憶力很好,回答也不能算太離譜,但答案還是讓我心驚。驚的不是小東西膽敢忘了本,而是,震驚於他竟部分地說出了我的感受。我在那裡出生、成長,我從那裡開始認識這個世界,它是我的原點和出發地,是我生根發芽的地方,但這些年我的確無法遏制某種兇猛的感受節節生長:家園於我而言,很可能也只剩下一個籍貫。
(內容根據主論壇演講整理,未經本人核定)
新媒體編輯 張瀅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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