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天可以「速成」，不識字也能考過，幾百元直接買高級證，什麼級別中介說了算
「金牌」月嫂 含金量究竟幾何
□記者 周 潔
隨著全面二孩政策的實施，省會月嫂市場需求爆發式增長，月嫂身價也水漲船高，不少「金牌」月嫂月薪上萬元仍供不應求。
然而，「金牌」月嫂在成為香餑餑的同時，也催生了一個「產業鏈」——7天，一位連字都不認識的家庭婦女搖身一變，就能成為一名專業性要求極高的高級月嫂。培訓市場混亂、中介評級「隨性」、監管部門缺位……連日來記者在省會採訪發現，「金牌」月嫂背後存在著諸多行業亂象。如何規範月嫂市場，提高月嫂的「含金量」？
■無需考試、不必培訓，幾百元就能買到高級月嫂證
記者走訪發現，上到打著「省」字頭招牌的職業技能培訓機構，下到小區單元房裡名不見經傳的家政公司，大都設有月嫂培訓項目。學時設置在7天到30天之間，收費標準從幾百元到數千元不等，課程設置和發證機構更是五花八門。
10月22日上午，記者來到位於石家莊新石北路的恆優家政公司，以幫親戚諮詢月嫂培訓的名義進行了暗訪。
「我家親戚初中畢業，沒有相關從業經驗，能直接辦理高級月嫂證嗎？」記者問道。
「沒問題，可以直接考高級證。」一位姓邱的工作人員表示，只要花費1980元，就能直接「跳級」學習高級月嫂內容，培訓時間為9天，通過考試後頒發全國通用的高級母嬰護理師證書。
「考試好通過嗎？」
「肯定讓你拿到證，之前兩個不識字的學員都能考過。」邱姓工作人員一再表示，家政公司自己出題、自己考核，會根據考生情況設置不同的考卷。
「可以不參加培訓，直接拿證嗎？」記者追問道。
「880元錢，20天就可以拿到證。」這位工作人員介紹，發證流程更是簡單，只要提供身份證複印件和電子版照片即可。
無需培訓、不必考試，只要交錢就可以買到高級月嫂證的培訓機構不止這一家。記者陸續走訪了石家莊市多家月嫂培訓機構發現，只要花費800元至1500元，都能買到高級月嫂證書。
仔細查看近十家培訓機構提供的證書樣本，才發現其中「門道」——不僅證書外觀五花八門，發證單位也各不相同。比如，證書名稱有職業技能培訓證書、專業技術證書、崗位能力培訓合格證書等多種類型，發證單位則有國家孕嬰網、中國職業技能培訓中心、全國科技人才培養工程中醫專業指導委員會等。
那麼，這些證書是否正規，有沒有「含金量」呢？記者向石家莊市人社部門工作人員求證得知，慧華好月嫂展示的可以花1500元買到的證書上，加蓋有齊齊哈爾市職業技能鑑定中心公章，是人社部門頒發的正規職業資格證書。記者登錄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網站，輸入證書上的編號，可以查詢到持證者相關信息。
還有一類是中國職業技能培訓中心、國家孕嬰網等行業協會、社會團體頒發的證書，該工作人員表示，「這些部門真實存在，但這些證書並不是職業資格證書，只能代表接受過類似的課程學習。」
此外，還有一些證件的發證機構，比如全國科技人才培養工程中醫專業指導委員會，記者通過全國工商企業查詢系統和民政部中國社會組織公共服務平臺，都無法查詢到這個單位。
■評級標準各行其是，國標淪為「擺設」
事實上，早在2016年2月，國家標準委員會就曾出臺《家政服務母嬰生活護理服務質量規範》，統一將母嬰生活護理人員從低到高劃分為一至五星級和金牌級共6個等級，並制定了詳細的評級標準。但記者調查發現，各家中介評級很隨性，標準各行其是，等級更是五花八門。
石家莊市嫂子家園家庭服務有限公司工作人員表示，他們的月嫂分為中級、高級、鑽石等級別，價位在7000元至14000元，「月嫂等級是公司根據月嫂技能、經驗、上崗率、客戶評價進行綜合考評。」
新石北路一家名為勞意優的家政服務公司，則是根據月嫂帶過的寶寶數量和工作年限來確定等級，公司還建立了服務追訪機制，會參考僱主的反饋來調整月嫂級別。
「金牌不金牌，全憑中介一張嘴。」來自井陘，幹了十來年的張姓月嫂道出其中奧秘：「現在一些小規模的家政公司，在對月嫂的專業評級上沒有任何標準，有相當一部分家政公司為了獲得更高報酬，便想盡辦法將新手月嫂包裝成『金牌』月嫂。」
「反正服務質量也沒有什麼標準，大不了被客戶退單。」張阿姨說，各家月嫂中介各自為政，沒有統一的考核評價標準，被辭退的月嫂換一家中介又變身「金牌」重新上崗，反正以往的資歷又查不到。
各行其是的評級標準，帶來的是服務質量的參差不齊。據省消協投訴與法律事務部主任吳惠卿介紹，省消協投訴熱線經常接到諮詢月嫂服務糾紛的電話，服務質量是引發糾紛的核心內容。
省會寶力小區的王素婷就是其中一位，她9月份剛剛為兒媳請過「金牌」月嫂，感覺1萬多元的費用花得「有點冤」：「小兒推拿、催乳師等證書一應俱全，可真正上崗才發現一點都不專業，只要孩子哭就說是餓了，做起撫觸來哆哆嗦嗦，讓她幫產婦催乳，哼唧半天才說不太會。」
「關鍵在於沒有統一的強制性標準，比如月嫂評級標準如何、應具備哪些技能、一天的工作安排是什麼、服務質量應達到什麼標準等，即便出現糾紛也是扯皮。」吳惠卿呼籲，應儘快制定統一的強制性標準，為消費者提供參考，為家政服務機構提供發展目標和方向。
■行業監管存真空地帶，各部門權責待明確
月嫂市場亂象層出不窮，究竟誰來管？誰來監督？記者問了一圈，家政服務企業註冊在工商局，家政服務培訓機構註冊審批在行政審批局，而管理則分屬人社、商務等六七個部門，造成了多頭管理、多頭又都管不著的局面。
據了解，月嫂技能資質管理在人社部門。就此，記者聯繫了石家莊市人力資源與社會保障局職業能力建設處工作人員，該工作人員表示：「人社部門只負責育嬰員國家職業資格證書的培訓、考試和核發，而目前市場上形形色色的月嫂證書多是由行業協會核發，不屬於人社部門監管範圍。」
石家莊市就業局培訓中心監管科科長王革說：「我們不是月嫂行業的監管部門，只是對貧困家庭子女、城鎮登記失業人員等五類人員開展的育嬰員培訓等免費培訓項目進行監管，比如學員身份合不合格、學員是不是按要求上課、培訓資金是否安全使用等。」
採訪中，記者發現，政府有關部門也注意到了家政服務行業的亂象。從今年9月起，石家莊市商務局開始在全市開展家庭服務業專項監督檢查，對家政服務企業建立服務檔案、籤訂服務合同等情況進行督查，旨在推動家庭服務業規範發展。
「商務部門主要負責推動制定行業規範、家庭服務業行業人員培訓等內容。」該局流通業發展處一位姓杜的處長坦言：「由於家庭服務統一標準不夠健全，在管理中很難對月嫂服務質量把控，一旦出現糾紛難以解決。」
「這就急需有一個全面剛性的監督約束機制。」吳惠卿建議，治理亂象叢生的月嫂市場，政府監管職能不可替代，相關職能部門要儘快明確監管職責，建立健全嚴格的月嫂崗前培訓機制，明確月嫂不同級別的入職標準，整治、優化、淨化、規範月嫂市場，推進家政服務業的健康有序發展。